她真的睡著了。
方才在醫院的痛哭早已讓她筋疲力竭,在強烈的情緒波動之後,突然的放松令她一下子就沉沉進入夢鄉。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卻做了一個短短的夢。
夢中她和爸媽、小弟、外婆和樂融融的圍成一桌吃飯,韋老夫人不再是她記憶中冷硬無情的老太婆,她變得溫柔慈祥。
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因此當她在輕微的搖晃中睜開眼楮時,臉上是帶著笑的。
「做了什麼好夢?」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嚴彥卿微笑的臉,他離她的臉很近,只要再差幾寸,兩人的唇就相觸了。
她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伸出兩手遮住自己的嘴。
「你干麼靠我那麼近,嚇人啊!」
看見她的動作,他好笑的揚了揚眉。
「別怕,我不是要偷襲你,我還沒有這麼下流。」他伸手為她解開安全帶,然後退開,讓她看到車前的房子。「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們到了。如果你真的很累,里面有房間,也許你會想先睡一覺?」
當她看見那幢白色小屋時,情不自禁露出訝異的神情,而他將那解釋成失望。
「你以為會看到豪華別墅!抱歉,讓你失望了,這只是一幢度假小屋,本來是我大哥的,但是因為某種原因,他不願意再來到這邊,所以現在由我使用。」他朝她伸出手。「下車吧,這里固定有人會來打掃,所以房間很干淨,你可以馬上好好睡一覺。」
羅小雀猶豫了一會兒才伸出手。
「你以為我是失望?」
她站在車子旁邊,看著眼前的景象。探幽的山里,一間典雅的白色木屋,四周被美麗的花海包圍,這簡直就像世外桃源。
她搖頭,不敢置信道︰「你一定是瘋了才會這麼說,這里美極了。用來拍連續劇都沒問題。」
他聞言綻出笑容,「很高興你喜歡。」
「不過我承認我沒想到。」她聳聳肩,不好意思的承認。「我還以為你會帶我去海邊,或是某個可以盡情吃喝玩樂的地方。」
「為什麼?」
「一般不都是如此的嗎?」她邁開腳步,往屋子走去。心情不好時,不是找個沒人的地方喊一喊、哭一哭,不然就是徹底的解放糜爛,用酒精或是食物麻痹自己。」
「這是你的解決方式?」
她轉過頭,心虛的微笑。
「我的包包里隨時有零食和巧克力。」她打開包包,拿出一包餅干左右的轉著,向他展示。「我用大吃大喝來麻痹我的心靈,我討厭喝酒,因為酒很苦。」她皺了皺鼻頭。「心里已經夠苦的了,何必還喝苦酒虐待自己?所以我吃東西,各種零食、蛋糕,吃完了就倒頭呼呼大睡,隔天起來,煩惱全消!」
「喔?」他揚眉,一把搶過她手中的餅干,然後吃了起來。「在我看來,你只是把所有的煩惱全集中成一個罷了。」
她無所謂的攤開兩手,在大門前面停下來,轉身看他。
「是啊,我的身材。」她做勢捏著身上的肥肉。「我想你指的是這個。」
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一邊轉動鑰匙一邊道︰「我認為你應該有別的方法可以發泄情緒,不一定要這樣暴飲暴食。」
她喃喃的附和,「是啊,當然有別的方法……如果殺人是正當的話,我會優先考慮。」
他對這句話沒做任何回應,只是笑著搖頭。
「進來吧!」
屋子的擺設很簡單,而且一切都是以自然為主,沒有太過強烈的色彩或鮮明的風格,大部分是手工制作,她像走進了一個精美的工藝區。
「很美。」她來來回回的走了好幾趟。「你知道嗎?這看起來像是為了拍電影而看的場地,美得不像真的,這里真的有人住餅嗎?」
他點頭,沉吟了一會兒才道︰「這是我大哥為了他心愛的女人買下的地方,設計圖是我畫的,而里頭的家具有一大半是我大哥親手做的。」
「你畫的?」她睜圓了眼。「你是說,這里是由你設計的?包括這些家具和外面的花園嗎?」
嚴彥卿不自然的點頭,為自己不小心說漏嘴而感到懊惱。
「我念過幾年室內設計。」他盡力裝出不以為意的樣子,「我大哥說了他想要的感覺,而我替他畫了設計圖,就這樣,沒什麼。」
「沒什麼?」她搖頭否定他的說法。「這里美呆了!那這棟房子的女主人呢?她怎麼舍得拋下這麼美麗的地方?」
「她在三年前拋下他,遠赴美國另嫁他人了。」他指著牆上照片中一個清秀美麗的女子道︰「這就是她,當時我大哥幾乎發瘋,不顧一切的追到美國求她回頭,結果那個女人卻已經懷了別人的孩子,從此以後,他再也沒有踏進這里一步。」
羅小雀無語,默默的打量照片中的女子,過了半晌,她才問︰「所以你就借用了這塊地方?」見他點頭,她指著相片,挑了挑眉。「但是你沒將相片拆下來,為什麼?如果她已經嫁作他人婦,似乎沒必要留著相片讓你大哥傷心。」
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嚴彥卿起了逗弄她的念頭。
「你想說什麼?」
羅小雀聳聳肩。
「既然你問我——以我的看法,你也喜歡她。」她認真的注意著他臉上的表情變化。「但是因為她是你大哥的愛人,所以呢,你就住進這里,對著她的相片思念她,將這份不見容于世俗的愛戀深埋心底。」
他忍住想笑的沖動。
「這種解釋挺合理的。」
不知道為什麼,听到他這樣的回答讓她覺得很失望。她本來還期待他會義正詞嚴的否認她異想天開的想象,卻沒料到他會是這種反應。
這不就表示承認了嗎?
「再合理不過。」她轉過身,壓下心里陡升的醋意。「太好了,真是感人的故事,多麼淒美。」
他不做聲,對她的反應感到非常有趣。
小圓花是在吃醋嗎?他的食指輕撫著下巴,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看起來好像是這樣,吃別的女人的醋,所以她其實不像嘴上所說的,對他那麼的無動于衷嘛。
嚴彥卿微微一笑,因為這個念頭而突然心情大好。
「那紀小姐呢?」她突然回過身,瞪大了眼楮看他。「難道她對你而言只是一個代替品?」
他沉吟了一會兒,像是搜尋適當的答案。
「就某個角度而言,可以這麼說。」
羅小雀的眼楮瞪得更圓更大。
「喔!」她惡狠狠的瞪他一眼。「男人都不是好東西,長得帥有個屁用!」
其實她根本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指責他,她很明白這一點。他們不是朋友也沒有任何交情,可以說只比陌生人好一點,她有什麼資格去批判他的行為?何況,她很清楚自己的動機不純。
即使非常不願意承認,她也感覺得到心里對另一個女人的醋意。
真好笑,她自嘲的想︰不知道她有什麼資格吃醋?用什麼立場吃醋?未婚妻的身份甚至已經是短暫的過去式,如今她已經和眼前這個男人再無瓜葛。
她的行為很可笑,她知道,但她壓抑不了自己,為了避免自己再出洋相,吃些莫名其妙的飛醋,她決定遵照他的提議,先睡一覺再說。
「這個話題令人厭煩,我累了。」她假裝疲憊的揉揉眼楮。「床在哪里?我想睡覺。」
她根本睡不著。
以白色為主的房間內,有著軟綿綿的大床和枕頭,淡淡的香味飄散在空中,午後的冬陽從敞開的窗戶灑了進來,一切感覺都是寧靜舒服的,但是她就是睡不著。
他離開房間之後,她在床上躺了三十分鐘,看著潔白無瑕的天花板發呆。接下來的二十分鐘,她開始數羊,想象羊群奔跑跳過欄桿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