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小雀皺了皺眉.好奇的轉過頭,就看見一個老人坐在外婆的床邊笑眯眯的看著她,朝她揮了揮手。
老人雖然頭發已經灰白,臉上也有不少皺紋,卻還是看得出來年輕時迷人的姿態。
她走進來之後才發現,他竟然握著外婆的手,這讓她驚奇極了。
就她所知,老太婆有嚴重的潔癖,就連王媽都不能踫她的手,現在居然任憑這個陌生老人這樣隨便握著,顯見兩人交情不淺。
不簡單,這兩個加起來快一百四十歲的老人該不是在談戀愛吧?想到這里,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見了人不會叫嗎?」韋老夫人威嚴十足的聲音傳來,一雙利眼惡狠狠的瞪著她。「我不知道你的父母是這樣教你的。」
羅小雀臉上的笑容斂去。
總是如此,這老太婆十句話里至少有七句要提一提她的父母,不管她做什麼,都是她父母沒教好的錯。
都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為什麼老太婆都還不肯原諒自己的女兒?就連人死了都不原諒他們?
她不懂,真的不懂。
「看來你一時半刻間是死不了的。」她冷冷的看著韋老夫人,聲音和她的眼神一樣冷。「我走了。」語畢,她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
早知道不該來的,她和老太婆根本不可能和平相處。就算是在生病的時候,只要老太婆的嘴還能說話,就不可能讓她好過的。
她們祖孫兩人就像兩只刺娟,是不可能和平共處的。
「阿秀,你干麼一見面就罵人呢!」
老人一見羅小雀轉身就要走,連忙起身要把她攔下來,可是她已經不想留下,因此不給別人任何機會,筆直的沖了出去。
「謝謝你……」櫃台處,男子剛問完病房號碼,才剛轉身就被撞個正著。待他定楮一看,人已經跑掉了。
「彥卿,快把小雀追回來!」老人一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就是剛剛撞到你的女孩,快,快。」
嚴彥卿還搞不清楚狀況,人已經被爺爺推到樓梯口。正好來得及看到羅小雀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
又是她?嚴彥卿在心里嘆了一口氣。怎麼今天他和這個胖妹妹這麼有緣?走到哪都遇到她,現在還發現她居然是爺爺認識的人……
他搖了搖頭,認命的月兌下外套,開始追著不停往下跑的圓球。
別看羅小雀人圓圓的,跑起來可是快得很,才一下子,她已經跑得不見人影。嚴彥卿一邊喘著氣,一邊梭巡著醫院周圍,卻沒看見她的身影。
「等一下回去要被罵了……」他苦笑的正想轉身,就看見一個圓圓的身子縮在牆角,縮得圓圓的。
她該不是在哭吧?
嚴彥卿遲疑了一會兒,才慢慢走近她。
不管對方長得如何,多大年紀,他就是對哭泣的女人沒轍,女人只要一哭,他就馬上棄甲投降。就算不投降,也會盡量安撫她。
他想起方才她伶牙俐齒的模樣,再對照她現在可憐兮兮蜷縮在牆角的樣子,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這種感覺他很熟悉,因為常常出現。
他總是特別憐惜那些需要別人保護的女人,這是因為他的天性使然。他輕手輕腳的走到她的身邊,觀察了她半晌之後,才輕輕的問她。
「你還好吧?」
他原本以為會看到她滿臉淚痕,誰曉得她抬起頭來時,臉上不但連一滴眼淚也沒有,甚至連眼眶都沒紅過。
而且她看著他的表情讓他很清楚的知道,他想太多了。
「我很好,你可以走了。」她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白白的臉頰紅通通的,不知道是氣憤還是刮冷風使然。以她方才撞擊他的那種力道和奔跑的速度來看,應該是前者的可能性較大些。
「我很想走,但是我不能。」嚴彥卿聳聳肩。「我被派來負責把你追回去,任務沒有達成,我會死得很慘。」
羅小雀兩眼眨也不眨的看著他,還是面無表情的問︰「你想我會關心你的死活和下場嗎?」
答案當然是不會,這一點嚴彥卿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苦笑的答著,「可是我關心,我可不想一個人回去。白白被罵。」
羅小雀站起身子,拉了拉身上的衣服。
「我不會跟你回去的。要我回去看那個死老太婆的臉色,做夢!」
一時心軟到醫院看她是第一個錯誤,而白痴的以為生病會讓那個老太婆收斂是第二個錯誤,如果她現在回去,那就是第三個錯誤了。
沒有人會犯三個錯誤,只有白痴才會干這種事。她不是白痴,也不想當白痴,所以她絕對不可能回去受罪。
嚴彥卿挑了挑眉,對她不敬的稱呼不予置評。
雖然他不知她口中的「死老太婆」是誰,但以她方才沖出來的樣子看來,兩人應該是正在吵架中。任何人都該知道,跟一個在生氣的女人做口舌之爭,是十分不明智的行為。
羅小雀突然轉頭看他,「是那個老人叫你來追我的?」
他點頭承認。
「他是我爺爺,今天也是他叫我來的,我本來以為是他生病住院,但是看來又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
事實上,他今天原本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要開,結果卻因為他爺爺突然打電話來,半威脅半欺騙的逼他到醫院而不得不取消。
他還以為是那個老頭子有什麼三長兩短,結果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請你告訴他,我回去了。」不管怎麼說,這是她和外婆的恩怨,不該禍及無辜。「剛剛那樣跑走我非常抱歉,下次有機會我一定會當面跟他道歉。」
嚴彥卿淡淡的說︰「如果你想跟他道歉,就該當面自己跟他講。」
「我說過了,我不回去!」她氣憤的揮舞雙手。「我怕我會忍不住掐死那個老太婆!」
「她是誰?你為什麼這麼恨她?」
她瞪他一眼,「問陌生人這種問題非常沒禮貌,你知道嗎?」
「我想我們應該不算陌生人。」他聳聳肩。「畢竟今天我們實在挺有緣的,不是嗎?」
羅小雀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她是我外婆……我們就像天敵一樣,一見面就一定要分出勝負。」她苦笑,「總是有輸有贏,不巧這次我輸了而已。」
沒有一對祖孫會無緣無故,每次見面就要演出這種廝殺的戲碼,想當然耳,背後一定有許多錯綜復雜的原因。
這個道理嚴彥卿懂得,但是他沒有開口問。兩個人不過初識,說這些未免是交淺言深。何況,別人的家務事,自己也沒有必要去蹬渾水。
「你不想知道為什麼我爺爺會出現在你外婆的病房單嗎?」
她的回答非常干脆,「不想。」
不管是什麼原因,都和她無關。每個人到老時總有一些老朋友的,說不定這個老人就是一個老朋友,恰巧來探病的而已,有什麼好奇怪的?
「可是我想。」他微笑。對于自己因此而不得不中止會議的原因,他有絕對的權利知道是為了什麼。「如果你不跟我回去,我就沒有辦法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因為我爺爺鐵定會讓我死得很難看。」
嚴東義有一個外號,叫做笑面虎。不管在家中,在商場上,他都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
表面上看來,爺爺笑容可掬,毫無殺傷力,其實手段比任何人都來得狠辣。更何況,爺爺還掌握了一樣他的弱點。
嚴彥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個爺爺。
「不管你會死得好看還是難看,那都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羅小雀揮揮手,轉身就走。「再見!」
「別忘了你還欠我一筆。」他提醒她。「只要你跟我回去。撞車那件事就一筆勾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