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瑪絕不會答應我休妻的!」
明珠心一沉。「那……那我嫁你為妾。」對他的萬般迷戀,逼得她退而求其次。「明珠……」德格一嘆。「你自己也說嫁我為側室是種委屈,不是嗎?」反握住她的雙肩,他款款深情地望著她。「我不能這麼自私,你年輕貌美,家世顯赫,值得擁有最好的。」
這話正中明珠心事,不禁心生動搖。
從她迷惘和猶疑的眼神中,德格看得出來她即將被自己說服了。
一把將她抱在懷里,他用著既無奈又痛楚的聲音說道︰「明珠,相見恨晚、相見恨晚啊!倘若還有來世,我願來世和你共結秦晉之好。」頓了頓,他有些哽咽地又說︰「太後仁德,指給你的夫婿必定是人中之龍,所以我很放心,也……也祝你幸福。」「德格……」一陣感動,一陣痛楚,明珠緊緊抱著他,經不住落下淚來。「我……我舍不得你!」
「我又何嘗不是啊?」他這一聲飽含痛楚的聲音,令明珠的淚流得更急了。
躲在遠處的紫嫣遙望兩人摟摟抱抱的,瞠目結舌之余,她粉頰一紅,連忙轉過身去。猶疑了半晌,她立即快步離去。
懊死!她又看了不該看的場面。
德格靜靜地抱著明珠,讓她在自己懷中盡情的發泄一陣之後,才抬起她的下頷,溫柔無比地替她拭去淚水。
「好了,別哭了,把眼楮哭腫就不好了。」
透過薄簿水霧,明珠怔征地望著他俊美無儔的容顏,一個情不自禁,立刻捧著他的臉,熱情而激切地吻著他。
德格沒料到這一著,愣了一愣之後,只得再次和她虛與委蛇番。但很快地,在怕人瞧見的心態之下,他堅決地拉開了她。
「此情可待成追憶。明珠,忘了我吧!」他緩緩地往後退了幾步。「你自個兒珍重。」溫情地丟下話,把匆匆轉身離去。
「德格!」明珠情難自己地喊了聲,奈何情郎頭也不回地漸離漸遠。
心胸一陣激蕩,想到自己一手編織的美夢在瞬間殘破不堪,她忍不住又哭了出來。為何現實總與想像天差地遠?
第二章
春色爛漫,連黑夜都水漾般的柔,浸潤著北京城八大胡同里的文人騷客,異常高亢地尋歡作樂。而饒富盛名的風月場所——漪翠樓更是人聲鼎沸,笑語喧嘩。
此刻,在最高級別的廂房里,上演的不是綺麗香艷的場景,而是滿屋子佳麗圍著一名衣冠楚楚的年輕男子對飲說笑。
「貝勒爺,听說您前天去了涵香館,大前天也去那兒?」一名體態豐腴的女子挨貼著慕嗥嬌噴地道。
慕嗥啜了一口醇釀,但笑不語。
見他默認,那名體態豐腴的女子立時噘唇不依地說︰「啊,您偏心!您都不曉得咱姐妹天天望穿秋水就盼著您來,您卻只上別處去,這豈不是要想煞咱姐妹了嗎?」
「就是嘛!」另一名嬌小的女子立刻附和。「貝勒爺常來嘛,只要您來說兩個笑話,咱姐妹的嘴想合都合不上,說有多開心就有多開心哪!」
「是啊,是啊!」慕嗥身後的高挑女子也跟著起哄。「只要您肯大駕光臨,咱不收您銀子都行。」
「那可不行。」慕嗥展顏。「只怕到時你家嬤嬤會氣得跳腳哪!」
「管她的!」另一名打扮艷麗、年紀稍長的女子翻著白眼接口。「您慕嗥貝勒花在這兒的銀子還少嗎?少個一回兩回的又不會死人!」
「是不會死人……」慕嗥笑著搖頭。「可沒收到白花花的銀子,那可是教她比死還難受啊!」
一語既出,滿堂一陣哄笑。
「這麼好笑啊?」突地門打開了,一名臉上閃著訕笑的男人也進來了。「我可來得正是時候啊!」
「穆齊納爾貝勒!」眾女子一陣驚呼。「什麼風把您吹來了?」裊裊地移動步子,一名濃妝艷抹的女子已迎了上去,挨膩上身。
「耶,去、去、去!」穆齊納爾直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忙揮手趕人。「我是來找人的,不是來受罪的。」他最受不了煙花女子故作嬌柔的模樣了。
「受罪?」那名年紀稍長的女子也前來加入戰局。「貝勒爺,您真不懂得憐香借玉呀!」
「是嘛,是嘛。」又一名女子欺壓上來,撫著穆齊納爾剛毅的臉龐嬌嗲。「貝勒爺,您別每次來都拒人于千里之外,也別老是要找慕嗥貝勒爺來。有空,您也獨自來坐坐嘛。」職業病一來,她將拉客的本能是發揮得淋灕盡致。
「慕嗥……」穆齊納爾勉強轉身覷了一臉竊笑的慕嗥,扯開喉嚨喊道。「你別盡看戲,都快出人命了,你還袖手旁觀?!」
這聲「出人命」,惹得一群鶯鶯燕燕更加不依的直圍著穆齊納爾嬌嗔抗議。
慕嗥笑得更加開懷,依舊喝他的酒、看他的戲。一個身材魁梧的大男人,處在一堆弱女子之中卻臉色倉皇、毫無辦法,這樣的畫面實在是太有趣了。
「好了!」一聲暴喝,廂房中驀地變得靜默。「你們統統給我出去,讓我和慕嗥安安靜靜地說幾句話!」他邊說邊將一班女子一個一個地往外推。
「慕嗥貝勒……」幾名女子回頭求助似的,不舍地望著慕嗥。
「你們先出去吧!」唇邊的笑意依舊閃耀,慕嗥溫和地下了命令。「待會兒再和你們聊。」
這句話說得眾女子一展歡顏,這才扭腰擺臀地一一離去,看得滿身大汗的穆齊納頭是直翻白眼。
「慕嗥,你如此草菅人命,好樣兒的!」一轉身;他便大加撻伐。
「草菅人命?」慕嗥挑起一眉,笑意炮炮。「穆齊納爾,你這話也式夸張了吧?」
「哪里夸張?」穆齊納爾大刺剌地一坐下,反問道。「她們的脂粉味都快把我嗆死了,你知道嗎?還有,她們那一副不吵死人不償命的模樣,教人看了直想上吊了事!你說,你如此見死不救,不是草菅人命是啥?」他邊說邊替自己斟上一杯酒,毫不猶豫地一飲而下,企圖壓壓驚。
「你喲!這麼不懂得憐香惜玉……」慕嗥直搖頭。「難怪都二十好幾的人了還是光棍一個。」
「耶?你可別以為我沒人要啊。」穆齊納爾連忙反駁。「排隊想嫁我的女人可是從城內排到了城外哩!」
慕嗥抿唇一笑,還沒來得戲謔他幾句,又听他自顧自地說下去。
「慕嗥,真有你的。都快當新郎的人了,還日日流連青樓,你就不怕下回見了你阿瑪,他老人家又要叨念你幾句?」
「我哪里日日流連青樓?我只是來找找老朋友,喝喝酒,談談天。只是恰好我的朋友都在青樓里做事,那我不上青樓上哪兒找她們去?」嘴角揚起一抹不以為然的弧度,慕嗥斜睨著他問道。
穆齊納爾微微聳肩,不置可否。
其實慕嗥這番話並非強辯。因為他很了解,慕嗥上花樓大半不為泄欲,而是將那些煙花女子當作朋友來聊天解悶,這一點,他一方面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卻又深不以為然。這並不是因為他鄙視那些煙花女子,而是慕嗥這麼做很容易令人產生他風流成性的誤會。
為了替慕嗥辯駁,他都不知得罪了多少碎嘴的好事之徙呢!
慕嗥見他不說話,又苦笑地補充道︰「況且,我就是怕,才想著趕快娶個老婆進門,好讓我家老頭子少一樣可以叨念的話柄。」私底下,他一向戲稱自己的阿瑪為「老頭子」。
穆齊納爾對他隨性而不拘禮俗的言行早已司空見慣,聞言,只是不可思議地說︰「你就因為怕人叨念,就這麼乖乖地遵從太後懿指去娶那個什麼明珠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