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前陣子雪莉還告訴他「他很有希望」,並替他加油,天知道,那時他雀躍得猶如漫步在雲端,但沒想到這麼快他又墜入凡塵,還直入滾燙的地心。
此刻的他,多希望能和她們一起上樓,同享真正的親密。但眼前短短的十幾級階梯卻似山迢水長般地綿延伸展,仿佛沒有盡頭。他在通往她內心世界的道路上,竟然如此舉步維艱。
他不了解,明明她就近在咫尺,為何那種遙不可及的感覺卻還是一如往昔?
在極度的沮喪中,他覺得再也無法忍受直朝他撲來的可怕孤寂,沒有多想,他跑進房間,抓起桌上的鑰匙直往屋後的停車處奔去。
不久,他騎著哈雷機車奔馳在幽暗的街道上,盡避他也不知道要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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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曉寒上樓沒多久,便听到一陣機車的引擎聲。
對他在深夜外出,她感到有些恐慌,但哄女兒睡的責任讓她無暇顧及。
「媽咪,琪琪好喜歡叔叔,你叫叔叔當琪琪的爸比好不好?」琪琪一發覺媽媽恢復正常,馬上撒嬌地問道。
女兒的童言童語讓季曉寒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奪眶而出。「琪琪,乖,別再說話,趕快睡覺了。」
「不要,琪琪要爸比,人家王裕明都有爸比來接他,為什麼琪琪沒有?」
季曉寒別過頭,終于忍不住落淚了。
琪琪見狀,伸出小手拉拉她的手臂,「媽咪,你為什麼哭?是不是你和琪琪一樣想爸比?」
這樣天真的童稚話語,令季曉寒忍不住抱著她痛哭失聲。「是的……琪琪,媽咪也好想、好想爸比……」
「媽咪,你不要哭嘛,琪琪也很想爸比,但是琪琪也沒有哭啊。」
「琪琪……」女兒透著早熟的安慰話,令她不知說什麼才好,只能默默垂淚。
「媽咪不要哭,你還有琪琪,琪琪也有你,沒有爸比沒關系的,以後琪琪一定會很乖、很乖地听話……對了,我這里有叔叔的手帕……琪琪很想爸比的時候,就會拿出來看一看……」琪琪邊說邊在枕頭下模索,很快地,她拿出一條手帕,遞到媽媽面前。
「媽咪,給你。」
季曉寒既感動又驚愕地接過手帕。
她不知道琪琪竟然將谷鈺哲的手帕藏在身邊,當作是從未謀面的父親的替代品。
難怪她會這麼容易便接受谷鈺哲,剛才她真不應該阻止她親近谷鈺哲的,可是……
唉!她所有的顧慮全化做一聲嘆息。
「好了,琪琪,你說你要听話的,現在趕快睡了,好不好?」她握著谷鈺哲的手帕,心中也一陣陣地溫暖起來。
「好。」話一說完,琪琪便躺在床上,緊緊地閉著眼楮。
看著女兒強迫自己睡覺的可愛模樣,季曉寒又愛又憐地輕撫著她的臉頰。
沒多久,琪琪就睡著了,季曉寒淡淡一笑,起身離開房間。
一關上門,她看著那條手帕,不禁自問——
手帕的主人,你現在在哪里?
第五章
躺在暖暖的被窩里,季曉寒還是想著那條手帕的主人在哪里。
時鐘滴答滴答地宣告時間的流逝,提醒著她該睡了,但她就是沒有絲毫的睡意。
嘆了口氣,季曉寒終于放棄睡眠。
她起身來到書房,看著一排書想著該看哪一本。
驀地,一本在眾多古詩詞中顯得突兀的《雪萊抒情詩選》吸引住她的目光,一個她很久沒有想起的問題也躍上心頭。
這本詩選的主人到底是誰?是她當年撞上的那個人嗎?是他撿了她遺落的日記嗎?
但這些她都沒有答案。
可惜她沒有看楚那個人的長相,不過,丟了那本紀錄她許多傷心事的日記,她將它視為老天爺對她的憐憫,因為她少了一件睹物思情的物品,所以她並沒有回去尋找。
她伸手抽出那本詩選,打算用它來伴自己度過漫漫長夜。
當年她拾回來後,曾細細地看過,其中她最喜歡的一首詩是「愛的哲學」,所以她很自然地在目錄中尋找著這首詩的頁碼。
很快地,她找到了,但另一首詩的名字,卻在她不經意的一瞥中吸引住她——普洛斯嬪之歌。
「普洛斯嬪?」她想起了谷鈺哲的話——普洛斯嬪這個名字更適合你。
她沒有多想,急忙翻到這首詩的頁數。
普洛斯嬪之歌——
當她在恩納草原摘花的時候
莊嚴的女神呵,大地母親,
是從你那不朽的胸脯,
上帝、人和禽獸得到生命,
花和葉也都從那兒綻出。
請把你最神聖的生命
傳與你的孩子,普洛斯嬪。
假如這些年輕的花朵
是從你的夜露得到哺育,
因而滋生芳郁和彩色,
成了這美好季節的驕子;
請把你最神聖的生命
傳與你的孩子,普洛斯嬪。
這首詩很美,美得令人動心。季曉寒喟嘆地合上詩選。
比鈺哲是在贊美她身為母親的偉大嗎?照這樣看來,他的學問應該不錯,怎麼會變得如此落魄呢?
這又是巧合嗎?繼上次他喊她「彩靈」之後的另一個巧合嗎?否則他怎麼會以這首詩來為她取名呢?
季曉寒輕嘆一聲,斥責自己想太多了。
她打開窗戶,讓迎面而來的寒風吹去心頭所有不該有的感覺。
他怎麼還不回來?
對著夜色發呆的季曉寒驚覺自己繼妒婦之後,又一個不可思議的行為——
她竟然像個妻子般守候還未回來的他!什麼時候起,她的感情、她的感覺又重新回來了?
季曉寒望向窗外無垠的夜空,這時她才注意到夜色中閃著一絲絲一閃而過的光芒……下雨了。
一股莫名的沖動,令她轉身奔出書房,直沖到屋外的街上,任由雨一點一滴地打在她的臉上、她的發上、她的身上……
下吧、下吧!將我的悲哀、我的嫉妒,我的愛情全都帶走。季曉寒仰首望天,無聲地吶喊。
我該怎麼辦?雨啊,請你告訴我!既然我無法忘了所愛的人,又為何我的心會被另一個男人佔據?
雨越下越大,季曉寒心中的愁苦也沸騰到極點,她再也忍不住地放聲大喊——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讓我再度嘗到這種嫉妒的、為某人守候的滋味?我不要!我不要看見月圓月缺、花開花落,不要听見世俗的塵囂喧嚷,更不要再淪為愛情的俘虜,那太苦了!我寧願看不見、听不到,沒有心的過活……」
一陣痛苦襲來,季曉寒不禁跪倒在雨中,根本不知道臉上奔流的是雨還是淚。
突然,一陣強光照射過來,她不自覺地抬起頭望向那道看起來很溫暖的光……
「曉寒!懊死的,你在這里做什麼?你全身都濕了!」
季曉寒才認出谷鈺哲的聲音,整個人就被他給扶了起來。
「放開我!」還沒站穩,她便用力地推開他——這個令她如此痛苦的始作俑者。
「別理我!」她朝他怒吼一聲,轉身想逃離他。
「曉寒,你瘋了!」谷鈺哲一把攫住她。「雨越下越大,你會感冒的……」
「你別再假惺惺了,我不領情。」她的胸腔里蠢動著火山的熔岩,她的眼楮也洶涌著狂野的火焰,令她在他的懷中不斷地掙扎反抗。
「你怎麼了?」緊皺眉頭的谷鈺哲收緊手臂,將她緊緊地圈在懷中。「發生什麼事,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
「我沒有變,我就是這個樣子!」季曉寒朝他嘶啞地狂吼,「現在你看到了,怕了吧、怕了吧!還不快放了我!」
「我為什麼要怕?又為什麼要放了你?」他忍不住吼回去。「我就是喜歡這樣的你,對你我不會再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