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肯定我,我就會開心了。而目前,我正在努力使我開心。」卓子儒相當具有風度,只是不著痕跡地微微退開,露出了一抹笑。但她懷疑這抹笑里真正的情感是甜還是苦。
「只要你肯定你自己就夠了。」柳緒晰直到卓子儒開了門,才輕輕地說,後來門關上,他沒有任何響應,但她知道他听到了。
柳緒晰挫敗地坐回沙發,覺得自己差勁到了極點。卓子儒一定很累,特地跑來讓她開心,她卻讓他更加難過地離開。
眼眶有些濕潤,她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麼想哭,但她覺得自己好象做錯了什麼,難道是她太不體諒他了嗎?
驀然電鈴響了,柳緒晰抹去眼角淚水,到門上貓眼看了看,發現是傅智真,才啟開大門。
「怎麼來了?」柳緒晰背過身,盡量低著頭,不希望讓傅智真發覺自己哭過。
暗智真一把將柳緒晰翻正,抬起她的臉,憂心地蹙了蹙眉,輕輕將她納入懷抱,安慰孩子般地撫著她的後腦勺。「不要為任何人流淚,要哭,只為自己哭。」
她上來之前看到子儒大哥剛出公寓大樓,就猜到一點大概了──子儒大哥怎麼可能這麼早就出門,還不帶著柳緒晰?真是吵架了……
「我覺得我很蠢,可不可以哭?」柳緒晰咬著唇,將臉埋到傅智真肩窩,緊緊地回抱她,眼淚果然掉得更凶了。
暗智真沒再說話,任由她的淚水浸濕她的襯衫。
柳緒晰第一次真正體認到她的溫柔。而在卓子儒冷戰出走後的現在,一時之間,她竟然不能分清兩人的懷抱,哪一個比較溫暖……
在卓子儒的班機飛往英國的同時,柳緒晰也來到了日本。
因應負責人傅智真派遣,柳緒晰預計在東京停留六天。但勁捷集團日本分部的廣告企劃案比稿,其實早在她停留的第三天已經宣布結束;柳緒晰順利為幻象爭取到明年日本時達飯店開春一季的廣告案。
她在拿到廣告案後立即向傅智真致電報告好消息,偕同柳緒晰前來的同事也于當天趕回台灣,將日本方面的書面要求一並送回台。
至于柳緒晰,傅智真刻意多讓她在日本待上三天,美其名是留在日本以便與日本分部聯系,其實是行放假之實,公司甚至還幫她省了一趟機票錢,讓她在東京逛逛街血拼,也算給她散散心。
暗智真的心意讓她很感激,但柳緒晰自己是一點游玩的心情也沒有。
入夜後的日本,許多商店早早就關門了;她從飯店出來,待在日本的最後一夜,她如同前幾天一樣,隨便在車站附近找了間居酒屋,點了些小菜和啤酒。
酒菜很快送了上來,柳緒晰窩在店里的某個角落,手邊翻著從台灣帶來的待辦文件,正在思慮明天是否要提早回台,而不要選擇太晚的班機。
忽然听得居酒屋的木門刷地打開,再刷地一聲關上,店家小小的空間頓時充滿此起彼落的「歡迎光臨」聲。
柳緒晰就杯口喝了口啤酒,真的覺得日本服務業活力十足,每一個客人進店里來,絕對少不了熱烈的歡迎聲。
將手邊文件再翻過一頁,同時,柳緒晰驀然感覺有個高大的人在自己桌子的另一邊坐下,的月兌鞋聲接著傳來,來人已經大大方方地坐上榻榻米,她以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大概能看出是個男人。想是店里沒座位,讓人湊個桌也無妨,也就繼續將精神專注在文件上。
片刻後,店員將男人點的食物一一送上,擱下餐點後干勁十足的說出制式話語︰「請慢慢享用。」之後就走了。
柳緒晰忽然發覺不對之處。店員竟然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讓人跟她並桌?她以為又是前來搭訕的怪男人,正想開口讓來人知難而退,但當她抬起頭來看清來人時,卻忽然怔住了幾秒鐘。
怎麼會……
「嗨。」高守志朝她揚了揚眉,勾起的淡淡笑容中沒有絲毫溫度。「來日本工作?」
「嗯。」雖然高守志一點也不可愛,但久久沒听見中文,柳緒晰還是笑了。「在日本還踫得上面,真巧。」
「呵,」高守志要笑不笑地看著她,總是那種戲謔又平淡的語氣︰「我還以為妳是冰塊做的,真沒想到冰塊女人笑起來可以讓春天出現。」
「多謝恭維。」柳緒晰著眼看他,然後像發現了什麼似的,微笑道︰「你在日本沒有朋友?」居酒屋這種地方,只有一個人來實在太奇怪了,除非是像她這種短暫停留的旅人過客。
「我外祖父母是日本人,偶爾來探望他們。日本,我不熟。」高守志桌前全是熱食,生魚片那類東西一概沒有。其實他向來不愛日本料理。
「那你會講日文?」她听到了高守志點菜時的一口流利日文。
斑守志微微一笑,「妳也會日文,難道對日本就很熟?」
柳緒晰沒費神去分辨他話中究竟嘲諷與詢問哪個成份多些,只是一徑的笑。其實她只見過高守志一面,當時也沒特別對他有好感,或許是遠在他鄉吧,她竟然覺得他不錯,雖然不貼心溫柔,不過說話很有意思。
「沒有人听我說話會覺得我幽默,妳竟然會想笑?」高守志慵懶地支著臉頰,拿起特大杯的啤酒卻還是一副輕松模樣。
喝啤酒喝得像貴族……真稀奇。柳緒晰興味十足地看著他包裹在合身上衣底下的手臂,臂肌微微僨張,但又不會太超過,恰好是結實又線條明顯,加上他寬闊堅實的雙肩,整體來說是健碩高大,與卓子儒的修長精健完全不同類型。
「妳……」高守志有力的手指輕輕扣上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她的臉,他那雙狹長的雙眼晶光燦爛,直勾勾地望著她,彷佛別具深意,但卻又全化作打量的眼神。「沒有人說妳很遲鈍嗎?」
竟然用這樣的眼神看男人?卓子儒沒教好她嗎?
「不少。」柳緒晰笑笑地將他的手撥開,「智真和謹兒知道你不規矩,應該會不開心吧?」
斑守志收回的手又擱回自己下顎,含笑道︰「妳這種說法,好象意味著她們都是我的女友?」
「那麼這樣問吧,你是她們的男友?」她眼中閃爍著頑皮的光芒。
「嗯……這兩句話听起來意思差很多。以妳的說法,好象我只是個共同用品。」不過……她的反應真的挺快。高守志欣賞聰明的女人。
柳緒晰聳肩,不是很想打听這種八卦,「她們兩個都是好女人,哪一個跟你在一起,都是你幸運。」
「女人的友情,真是美好得教人嫉妒啊!」高守志淡淡譏諷著。
「在台灣的話,我們絕對不可能湊在一起。」柳緒晰舉杯,朝他露出笑容,「算慶祝這個緣分吧!」
斑守志好笑地跟她踫杯,「緣分,哈!」令人嗤之以鼻。
當柳緒晰張開眼,看見陌生的天花板時,有一瞬間還不能反應過來,只覺得濃濃的睡意還在眼皮上盤旋,直讓眼皮向下掉。
「妳還沒睡醒啊?」懶洋洋的聲音從很近的地方傳來。
低沉、帶一點點沙啞,飽含磁性的嗓音……高守志!柳緒晰極感莫名其妙的張開了雙眼,巡視四周,在自己身旁不遠的躺椅上望見高守志。
「你……呃,咦?」柳緒晰模著自己的頭,一時想不起發生了什麼事。
斑守志邁開步伐,沒兩步就坐到了床沿。他幫柳緒晰拉緊了微微松開的衣衫領口,然後才伸手去端桌幾上剛煮好的熱茶,輕輕地放到柳緒晰手中。
「妳大概太累了。怎麼,在日本水土不服,癥狀是會失眠啊?」他的口氣從來沒好過,現在當然也不例外。看著柳緒晰滿臉不解與納悶,難得心情不壞才會幫她解惑︰「妳在店里睡著了。真是,小孩子就不要在晚上出來亂跑!」要不是知道傅智真會擔心她,他管她怎麼自生自滅!丟在他家門口他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