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今天要陪周總的女兒逛街吧?」傅太太忽然想起了什麼,「穿那件休閑衫吧,方便一點,周總是公司的大客戶,我知道你不太喜歡他的女兒,但為了公司,就委屈你應酬一下……」
「哼,」費闕伽忽然冷哼,「原來這就是你要我來的目的,把我當成禮物送來送去。」
「小伽,說話可要憑良心呀,我如果真是這樣,馬上遭天打雷劈!」傅太太頓時涌出淚水,「你要是不喜歡,我就打電話替你推掉這個約會。」
「周總不是公司的大客戶嗎?怎能推得掉?」他仍是冷然的回答,但語氣緩和許多。
「大客戶算什麼?只要你開心,我把公司賣掉都願意。」傅太太顯得十分真誠,「小伽,我知道這兩年為難了你,你本來就不是學商的,為了打理這間公司,白天上班,晚上補習,其實,你如果真感到辛苦,就到歐洲學自己喜歡的音樂吧。」
「我經營公司並不是為了你。」
「可是你放棄音樂真的不覺得遺憾嗎?我一直以為,你最大的夢想就是像你父親那樣……」
「不要提我父親!」他不耐煩地厲喝,「我不想像他一樣悲慘,為了不入流的搖賓樂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留不住。」
暗太太不敢再多話,只是低下了頭,沉默半晌後,又怯怯地問︰「我們看中的那塊地下午要拍賣不要忘了。」
「你幫我把西裝熨好,到時候派車來接我,」費闕伽吩咐,「我陪周小姐逛完街,中午肯定得跟她一道吃飯,就到餐廳來接我好了。」
「我知道了。」傅太太點點頭,走到房門口,有些猶豫的回眸,欲言又止,「小伽,我听說……她回來了。」
「我知道。」他低低的回了聲。
「你知道?」傅太太有些詫異,隨即看到攤在沙發腳邊的報紙,頓時什麼都明白了,「原來,你昨晚不願去江家是怕遇見她?」
他不怕,他只是還沒想好怎樣去面對她。
或是裝作陌生人擦肩而過,或是雲淡風輕地像普通朋友那樣打招呼,又或者,只是凝視她,將她一把摟入懷中……
他沒有想清楚,所以只得逃避。
但是,這一整天,他的心緒都飄忽不定,記憶中可愛的臉龐總是浮現在他的眼前。
離開家,見到了周小姐,她興致高昂地拉著他說說笑笑,他卻只把她當作一只麻雀在吵鬧。
周小姐很挑剔,同一款的鞋子要貨比三家才肯掏錢,也許,富有的她並不真是為了些許的差額斤斤計較,這只不過是延長逛街時間的一種手段罷了。
相比之下,若若就干脆得多,只要是她看中的東西,一分鐘之內馬上付帳,即使事後遇到更好的,也不會後悔。
「闕伽,我剛剛買了一間房子,可是不知道該裝潢成什麼樣子,你幫我去看看好嗎?」周小姐挽住他的手臂。
小姐們都喜歡請他幫忙設計她們的新房子,甚至要他充當油漆工人,以便讓他大汗淋灕之後使用她們的浴室,讓他「不小心」看到她們披著浴巾、半果身子的模樣。
「該吃午飯了。」費闕伽只當沒听見,拋了句話,便轉身往餐廳走,逼得周小姐滿臉不情願地跟在他身後。
「費先生、周小姐,真是好不意思,今天不知為什麼,客人特別多,已經沒有位子了。」餐廳經理親自上前招呼兩人。
「人家特意來吃你們的韓國烤肉,多掃興呀!」周小姐不滿的發起脾氣。
「這……那邊有張桌子只坐著一位客人,如果兩位不介意,願意跟她搭台嗎?」餐廳經理建議著。
「搭台?」周小姐不滿的跺腳,「這麼高級的餐廳就找不出其他位子了嗎?」
「如果我們不介意,那位小姐會介意嗎?」費闕伽心平氣和的問。說實話,他還真不願意獨自面對聒噪的周小姐吃飯。
「不會、不會,葉小姐也是我們的老顧客了,她不會介意的。」餐廳經理連忙堆起笑容。
葉小姐?
听到這句話,費闕伽不由得心中怦然一跳。會那麼巧的是她嗎?
順著餐廳經理指引的方向望去,他看到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秀氣佳人,獨自坐在窗邊,長發低垂,遮住她半邊臉。
不,那一定不是她。從前,她的衣著是那樣的「放肆」,有時甚至只穿著一件小可愛,露出肚臍大剌剌的走在街上,絲毫不像個大家閨秀。
她說,她有她自己的穿衣論調,並堅持自己的風格,不怕別人議論,她最討厭那些平時穿得花稍的電影明星,個個都說自己最喜歡的顏色是藍、黑、白。
在她的論調中,女孩子如果沒有染過發,就不知道人生變化的樂趣;如果沒穿過紅色的衣服,就說明這個人的童年一定十分悲慘︰如果到了十八歲還沒化過妝,那麼大可去自殺了。
她還說,許多人都覺得粉紅色庸俗,是因為喜歡粉紅色的人太多,喜歡的人多了,東西自然就會被人說成是庸俗的,所以,當有人罵她庸俗時,她只當那人瘋狂地愛她。
費闕伽每天听著她這些無厘頭的言論,笑到都快斷氣了。
而他倒是時常覺得她的打扮「俗不可耐」,當然,這也說明了,他很愛她。
「闕伽,不如我們換個地方吧?」周小姐仍然覺得跟別人搭台有失她大小姐的身分,遂小聲哀求,
「我等會兒還要趕去拍賣會場,沒有時間了。」費闕伽不理會她的提議,逕自走向那位「葉小姐」。
白衣女孩抬起頭的那一剎那,雙方都驚呆了。
費闕伽作夢也沒想到,自己剛剛還在冥思苦想的那張臉,就這樣突如其來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同一張餐桌,吃同一頓無味的午餐,他們的距離是這樣的接近,甚至連彼此的呼吸都可以感受得到。
她真的是他的若若嗎?
那清淡的妝容,無燙無染的長直發,托起杯子時如蘭花般的手勢,不是她過去最厭惡的嗎?
還有那始終掛著的禮貌笑容,在看到他片刻失神之後又恢復的若無其事,不正是她過去最反感的「虛偽」嗎?
「啊!你是葉梨若姊姊?!」周小姐一眼就認出了她,「你還記我嗎?上次我跟我爸爸去英國的時候見過你。」
「當然了,」葉梨若十分熱情地回答,「周伯伯還好吧?」
「他天天逼著我要去英國念書,總是說,你梨若姊姊好能干,一邊念書,一邊幫家里打理生意,你要向她好好學學!」周小姐向費闕伽的方向靠了靠,滿臉得意,「看,這是我的男朋友,帥吧?」
「一表人才。」葉梨若似笑非笑的回答。
費闕伽很想跳起來澄清他跟這個姓周的女人沒有半點關系,但他終究忍住了。
他無法理解,為什麼若若還笑得出來?甚至,連一絲醋意都沒有流露。
是因為她現在懂得克制自己的情緒了,還是因為她對他的感情已經改變了?
他很想知道答案,所以不動聲色的听著兩個女孩的對話。
「梨若姊姊,我下個月還要去英國玩,你知道哪兒有賣英格蘭風笛嗎?」
「想學吹笛子?」
「不是,是要送朋友的。」
「用不著到英國買,我表姊的店里就有。」
「咦?你表姊是吳雪湄姊姊吧!她不是開時裝店的嗎?」
「她的時裝店里也經常會擺放一些從歐洲進口的小玩意,前幾天我就看見有一支英格蘭風笛。」
「哈,太好了!」周小姐高興的拍手笑了笑,並朝費闕伽一指,「其實,我是要送給他當生日禮物的,我男朋友是個音樂家哦!他不僅會吹笛子,還會彈吉他、拉小提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