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伊菊發現,自己所有的認知變得迷茫起來,從前覺得是錯誤的東西,現在卻好像也沒那麼壞了,她甚至有點迷戀如今的生活……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平靜而舒心,如果不是因為這日的一張報紙掀起了一點小小的波瀾,她甚至快忘了曾經經歷過的驚濤駭浪。
「怎麼了?」
一推開門,喬子寒就發現她在哭。
她哭的時候總是低著頭,沒有聲音,肩膀微微抽動。
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情形發生了。羅希誠剛走的那段時日,她常常抱著相框悄然流淚,後來,在他辛苦的照顧下,她終于露出笑容。只是偶爾在無意間瞥到故人的照片,她的雙眼會淡淡地紅一下,只是一下下,又若無其事地轉過頭來,跟他繼續開心的說話。
今天,是什麼勾動了她舊日的傷感?
「沒什麼……」
楚伊菊扭頭,伸出雙手環住喬子寒的腰,整個人躲進他懷里,臉蛋擱在那寬厚的肩上,不讓他看到她黯然的表情。
呵,像是戀人的擁抱,卻無關。自從上次在沙灘上他抱了她之後,她就習慣了這樣的動作,每當傷心難過時,都會不知不覺地縮進他的胸膛,尋找安慰。
他們之間什麼關系也沒有,只是單純的擁抱而已。彼此對這種親密,什麼也不說。
仿佛一種默契,他也會回抱她,用體溫驅散她心中的恐慌。
「是不是這張報紙惹你生氣了?」喬子寒在她耳邊戲謔地笑,「他們的主編我認識,改天打電話去罵他!」
「報上……有關于我們新書的評論。」她的聲音有點啞。
「是嗎?」他一邊摟著她,一邊翻閱。
她說「我們」這個詞,讓他高興。尤其她現在總說,「我們」的書。
「不太好听的評論。」半晌,她補充道。
「哈!原來是這個家伙在胡說八道!」喬子寒找到文藝副刊,「他的話你不必介意,我就從來不听!知道嗎?他的太太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所以他對我心懷芥蒂,經常在報紙上批評我的小說,所以見怪不怪啦!」
「這樣呀?」楚伊菊有些怔愣。
「況且,他罵的是我,又不是小菊菊你,這麼為了我哭,不值得。」他捧起她藏匿的臉,「告訴我,你真的是在為‘我’哭嗎?」
丙然,冰雪聰明的男人,任何事都瞞不了他。
「我……我的父母要回國了。」她終于老實招供。
「你的父母?」輪到他一僵,「我還以為小菊菊你是孤兒呢!這是好事呀,為什麼要哭?」
「因為……他們早就不肯認我了。」鼻子一酸,她豆大的淚又墜了下來。
「這麼漂亮的女兒都不要!奇怪!」溫柔的指月復揉上她的頰,抹掉淚珠。
「那時候,我要嫁給希誠,他們不讓,嫌希誠是孤兒,又說我只有十九歲……後來,他們移民到美國,跟我的關系算是徹底斷了……」
走投無路的時候,也曾想過打電話向大洋彼岸求助,可是,有哪家的父母會原諒十九歲就離家跟男人同居的女兒?就算有錢,也不會幫助那個拐跑他們女兒的男人!說不定,希誠的車禍,在他們眼里是一種應有的報應。
「那你怎麼知道他們要回來了?」
「報紙上寫的,」她往桌上指了指,「財經版。」
「原來你是楚慕賢的女兒!」喬子寒驚呼,「名副其實的千金小姐!」
她的父親的確是商界赫赫有名的楚慕賢,不過,她已經不是什麼千金小姐了,跟著希誠的這幾年,她褪掉了華麗的羽衣,墜入塵世,化為凡人。父親因為不想再見到她,把所有的生意移到海外,連祖屋都賣了……她回不去,再也回不去了。
「伊菊……」喬子寒忽然換上正經臉色,注視著她的眼楮,「我們去你父母下榻的飯店看看他們,好不好?」
「不——」楚伊菊身子一閃,「我不要,他們不會原諒我的……」
「如果你跟羅希誠有一個孩子,有一天,你的孩子做了件讓你很生氣的事,你會一輩子不理他嗎?」喬子寒將她圈回懷中,「伊菊,好好想一想,你去嗎?」
她和希誠的孩子?呵,當然不會。如果,她真的跟希誠有一個孩子,無論那小家伙調皮搗蛋做錯了什麼,她都會包容。若是一輩子不理他,想一想,都覺得是件荒唐的事……
「那麼,將心比心,你覺得你的父母會舍得一輩子不理你嗎?」楚伊菊的瞳眸里呈現喬子寒篤定的笑。
原來……他真正要說的是這一句。
「所以,好好打扮一下,」他把她推到衣櫃前,「我們去飯店。」
她無言以對,也不願再找借口逃避,原本不敢想的奢望,此刻,卻被他的一句話給挑起了……楚伊菊不自覺地打開衣櫃門,衣架搖晃中,她取出最漂亮的一條裙子在手上。
「嘿——」忽然,她听到喬子寒苦笑,「伊菊,我就知道,你剛剛在哭,並不是為了我。」
聲音很輕,那酸酸的意味,令她懷疑自己是否听錯了。
但她沒有精力多想,和他來到父母下榻的飯店,她的一顆心既興奮又惶恐,橫著裙幅坐在大廳里,幾乎快要把那可憐的布料給扯破。
「他們現在不在房間里,可能馬上就回來,我們等一會兒。」探听好情報的喬子寒看了看她那緊繃的模樣,微微一笑,遞了杯水到她手中,「來,不要再虐待你那美美的裙子了,先喝杯水吧。」
清涼的水緩緩入喉,舒緩了楚伊菊的緊張,不過她的頭有點暈暈的,便順勢靠在喬子寒的肩上。
他什麼也沒說,持手與她相握,環住她微顫的細腰。如此親密的姿勢,旁人一看,可能會把他們倆當成一對和諧的情侶吧?
「子寒?」那人不確定地叫喚,柔媚動听的聲音,是個女子。
楚伊菊不禁抬眸,發現站在面前的人,有一張足以跟那聲音媲美的臉。真是難得,長得漂亮的人通常都沒有一副好嗓音,可見上帝造她的那天大概心情特別好,所以格外施恩。
女子也正用一雙寒星般的眼楮看著楚伊菊,一絲不友善的意味,在那眼中隱約可見。
「妙兒?」喬子寒詫異地回應,從這親昵的稱呼中,可見他們關系不同一般。
「呵……好久不見了。」被喚做妙兒的女子輕笑,「你這個懶鬼,怎麼都不跟我聯絡?」
「你現在還會等我的電話嗎?」喬子寒簿唇輕揚,語意曖昧。
「討厭啦!」她捶了他一下,「就知道你從來不在乎人家!」
不知怎麼了,看著這兩人熟絡的打情罵俏,楚伊菊竟發現自己心中寵上了一層不愉快的影子。呵,好奇怪的感黨,就算此刻這兩人滾到床上去,也不關她的事!為什麼她獨自坐在一旁,稍稍被忽略,竟就像被整個世界遺棄了?
「喂——」那個妙兒又開口了,「這個月你的新書出爐,是不是該請我吃頓飯呀?」
「我的書出爐,為什麼要請你吃飯?」
「咦,奇怪了,難道你現在都不稀罕電台幫你打書了嗎?我最近在做文化節目哦!」
「原來是想敲詐!」喬子寒放聲地笑了,「不過,小姐你好像搞錯了,急著打書的,應該是方琳和出版社,你去找他們,肯定能敲到一桌滿漢全席!」
「我不要滿漢全席,我貪戀男色,只要你一人出席……」她指尖劃呀劃,劃著圓圈,攀上帥哥的衣領。
「那我可能會被你的仰慕者干掉哦!」
「怕是你的小女朋友氣得把你干掉吧?」她那雙鳳眼斜睨了一眼楚伊菊。「好了,不多說了,我還有個采訪要跑,記得贈我一本簽名書,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