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菲佣不但當過了,還在出嫁前就已經成了一棵會生錢的樹。可惜父親沒能看到她變成搖錢樹的這一天,十五年前的一個夜晚,這個酒鬼喝醉後不小心掉進社區附近的人工湖里,第二天像翻了肚皮的豬那樣浮上水面,很長一段時間,成為左鄰右舍茶余飯後談論的熱門話題……
「樂樂,樂樂。」母親喚回她的沉思,似乎這位仁慈的婦人覺得平白拿了女兒的血汗錢很不好意思,應該關心她兩句,雖然,她長久以來,都把關心給了兩個兒子。「樂樂呀,你也該找個男朋友了吧?有人照顧你,也好讓媽放心呀。隔壁王太太人緣很廣的,要不要托她幫你留意一下?」
「媽!」柏樂怡兩眼一瞪,真的翻臉了,「你女兒我沒那麼好福氣!哼,讓人照顧我?不如說讓我去伺候別人才對!求你出去好嗎?再不補個眠,我又會有黑眼圈了!」
「唉,每次勸你總是這樣,那件事都過去好久了,你還是放不下……」柏媽媽不敢再多言,拿著錢和支票,喃喃地關上了房門。
柏樂怡將頭埋在軟枕里,狠捶一拳。
她不要戀愛,不要嫁人!
她,只要賺錢。
——***——
計程車滑上山頂道,柏樂怡望了望綠蔭掩映中的一扇院門後,拿出粉盒,開始補妝。
與她有約的客戶是個女人,女人看女人總是比較挑剔的,所以,她得好好打扮一下。不濃不淡的妝正適合,可惜脖子上那顆血珠般的紅痣總那麼刺眼,她得用蜜粉將它遮蓋。
經過多年的模索,柏樂怡終于找到了一條輕松偃意的生財之道——出售仿冒首飾。與她打交道的,不是名門閨秀,就是豪門貴婦。
或許有人會奇怪,既然是有錢人家的女子,為何還對這些仿冒品感興趣?外行當然不知所以,只有柏樂怡才深深通曉其中乾坤。
據說在經濟不景氣的今天,從前一擲千金的豪門女子也不敢再隨心所欲地亂花錢了。可驟然削減開支,于面子上又過不去。名牌時裝、真皮配件還勉強能消贊得起,但談到珠寶首飾,就沒人能像在超市里買日用品那樣把它們扛回家了。偏偏衣服是要珠寶來配的,特別是在公開場合露面,風光不可少,總不能成天就戴著那一兩件吧?
不知是誰想出了一個巧妙的法子用仿冒首飾來「暫時代替」一下。當然,這「仿冒」兩字不是指隨隨便便模仿一兩件鑽石飾品就過關了,它模造的必須是名家設計的搶手貨,或者一些稀有的古董珠寶。
不過,無論如何需有個前提,那就是在珠寶展示會上,這些豪門女子先得投資一筆血本,買下欲仿造的「真品」,讓各大報紙雜志大大刊登吹噓一番,昭告天下自己已擁有了它。然後再神不知鬼不覺將它轉手出去,另外找個可靠的人,仿制一件。最後便可無憂無慮地戴著物美價廉的代替品,到酒會宴會上亂晃啦。既不怕弄丟,也不怕別人嫌寒酸,一舉兩得。
這個指容的可靠人選,就是柏樂怡。說她可靠,原因有三。
其一,嘴牢。雖然她在上流社會四處鑽,是各式各樣別墅的常客,但從不多嘴。貴婦們雖然常常彼此懷疑著對方脖子上閃閃珠寶的真實性,但從柏樂怡嘴里從來套不出一點兒資訊,于是,大家在心知肚明的同時,也把她當成了心月復,大小訂單一律交到她手里。
其二,貸好。首飾雖是仿冒品,但工藝半點也馬虎不得。她的進貨管道很可靠,據說她總是親自飛到歐洲,找一些老牌手工藝人制作首飾。貴婦間還流傳著一則馬路消息,某日,某位孫姓太太戴著一套仿冒的名牌翡翠首飾出席慈善晚會,不幸撞到了當今最富盛名的珠寶鑒定家,孫太太當時心里發慌正想逃跑,珠寶鑒定家卻笑盈盈地迎上前來,當面把那首飾夸了一遍,直說是「極品」,弄得她目瞪口呆。從此,柏樂怡聲名大噪。
其三,嘴甜。買仿冒品本是件丟臉的事,偏偏柏樂怡有本事把黑說成白,說得貴婦們大大受用,甚至覺得不買一兩件就是跟不上時代的潮流。于是,除了商務來往,她們也樂于跟柏樂怡當個閨中好友,平時,新買來覺得不合適的衣服、皮包、鞋子、化妝品,或是某某餐廳、俱樂部的貴賓卡、會員卡之類,都會無償贈給這位可愛的柏小姐。
此刻,正命計程車司機把車開進花園的柏樂怡,知道又有一樁買賣在等著她了。只不過,她有點擔心。
原因無他,只因昨晚在牛郎店恐嚇的那位「埃及艷後」,正是她今天要拜訪的顧客。不知那位李蝶心小姐是否會認出她?雖然她昨夜逼尖了嗓子,但難免作賊心虛。
「樂怡,怎麼來得這麼遲?我可一直在等著你哩。」李蝶心十分熱情,一知道柏樂怡來了,便從二樓奔跑下來,身著大花朵圖案的睡衣,顯然之前在午休。
「前面那條路有點堵車。」其實是剛剛跟司機在討價還價。
還好,看樣子她沒有認出自己。柏樂怡接過女佣端來的檸檬茶,緩緩調入蜂蜜,舒一口氣。
「樂怡,我要死了,這回你一定要救救我!」她抓住她的手大大撒嬌。
此類無憂無慮的豪門千金行為一向夸張!柏樂怡偷笑,語氣誠摯地回答,「又踫上什麼麻煩事了?」
「就是過生日時我爹地送的那條古董鑽石項鏈啦!」她忍不住抽泣,「前些日子跟幾個朋友去拉斯維加斯玩,運氣不好,就拿它兌了點籌碼,誰知沒有轉運反而越輸越多,最後……血本無歸。現在,爹地要我跟喬先生相親那天戴那條鏈子給大家看,我從哪里變出來啊?樂怡,你一定要幫我、幫我!」
「好好好,把鏈子的圖片拿來,我盡量叫師傅做得細致點。」柏樂怡像大姐姐般拍著李蝶心的肩,以示安慰。
「喏,圖片在這里,只有一個角度的,看得清楚嗎?」她一臉擔憂,「記得叫師傅不要磨那麼多個面,這種古董鑽不是很亮的。而且……樂怡,有件事我得先跟你說明白,跟我相親的喬家……是做珠寶生意的。」
「什麼?」柏樂怡一驚。這刁蠻干金當她是神仙?「我只能盡力而為,希望對方不要注意到。不用太擔心啦,對方即使看出破綻也不會當面講出來吧?畢竟要給你們李家一點面子,而且,還是在相親這種場合。」這話忐忑不安地說出了口,卻像是在安慰自己。
「可是……我爹地最喜歡炫耀了,他好不容易從伯頓公爵那里買來這條鏈子,到時候肯定會請他未來的親家鑒賞一番。我就怕……」
「等等,」柏樂怡打斷她的話,「李董事長知道我們的這種……呃……業務嗎?」
「就是不知道呀!」李蝶心哀嘆,「像季虹,她先生知道她買仿冒首飾的事,據說還蠻支持,夸她節約。人家有福氣,可以光明正大的買,不像我爹地,死腦筋,又好面子,總覺得買仿制品是丟臉的事情。何況,我這次又是在賭城輸掉的,他如果知道,不但會把我打死,說不定還會連累樂怡你喔!」
連累她?對喔!听說李董在國稅局有人脈,不說別的,就是一怒之下告她逃漏稅,她就吃不消。偏偏這一行偷偷模模,早先想納稅也不能。如果東窗事發,叫她柏樂怡到哪里再去找一份像現在這樣既輕松又大賺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