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亦凡!你敢調查我。」本小姐又惱怒了。
「彼此彼此,」他從旁邊拿出一個藍色文件夾,出示罪證,「比起你的所作所為,我差遠了。」
「還給我!」我撲上去搶奪,他靈敏地一閃,害我撲了個空。
「嘖嘖嘖,別那麼著急呀,想擁抱我也用不著這樣。」冷亦凡笑道,「這個可不能還給你,說不定哪天某位公司同仁還會向我借閱呢,這麼寶貴的東西怎麼能弄丟?現在我每天上班下班都要把里面的資料慍習一遍,發現它太有價值了!嘖嘖嘖。」
「冷亦凡,你舌頭有毛病呀,亂嘖什麼?」我知道他在威脅我,只好系上安全帶,隨他去吃什麼晚餐。
汽車不久以後停頓下來,但呈現在我眼前的不是餐廳,卻是一間時裝屋。
「冷亦凡,你眼花了?這里有晚飯吃嗎?」我不客氣地訓斥他。
「沒有,」他老實地回答,「但這里能讓你上得了餐廳。」
「什麼意思?」我皺眉。
他的手指指我的腿,又指指前方巍峨聳立的大飯店。
「你在嫌棄我的牛仔褲?」我終于恍然大悟,「喂,我是女孩子,穿什麼人家都讓進的。」
「別的地方可以,但那里不行。」他從容地搖著頭,「再說,以前跟我共進晚餐的女孩都是穿上等禮服,你穿得這麼低級,不怕丟臉?」
我咬住唇,本想把嫌貧愛富的他大罵一頓,但思考再三,虛榮心終于佔上風,決定敲他一件貴貴的衣服泄恨。
「好,不過先說清楚,我沒帶錢,你付賬!」猛烈關上車門,咚咚咚地邁入時裝屋。
一位美人站在店內很日本的深深向我鞠躬,那張臉似乎在哪里見過。
「柔娜,幫她收拾一下。」冷亦凡大刺刺地坐在沙發上,命令那美人。
柔娜?對了!她就是冷亦凡的西宮娘娘桑柔娜,我們中午才打過照面。見鬼!今天下班怎麼盡遇到熟人?
桑柔娜很有敬業精神,職業操守無與倫比,若換了別的女人,看見相好帶著情敵公然騎到自己頭上,早大哭大鬧上吊三四回了,但她竟然絲毫不露聲色,滿臉微笑地向我介紹她店內的新貨,還不時就我的膚色襯什麼顏色合適、這個牌子的衣服有什麼特色、什麼款式配什麼鞋子珠寶最合宜……一系列專業問題做了詳細的說明。
我看著她,倍感驚奇。
冷亦凡的女人都這麼听話?賢良淑德,像背了《女則》似的。要是世上多生幾個這樣的女人,「吃醋」、「爭寵」之類的詞語也就不用語言學家們費盡心思去發明了。頓時,我感到自己的靈魂是那樣的卑污,思想是那樣的丑陋,因為我總覺得嫉妒是女人的權利,就像男人們喝酒、媽媽們打麻將一樣正常。但此刻,這個正跪在我面前替我折裙邊的女人,以她光輝完美的形象打碎了我的常規思維。
她很厲害,但我想凋教她的那個男人更厲害。
「今晚他本該跟你吃飯的,現在換了我,你不生氣?」更衣室里,趁她替我拉上背部拉鏈時,我好奇地問。
「我習慣了,」她溫和地回答,「當他的女人,首先要學會忍耐。」
「這種忍耐真的值得?」我希望自己能夠把她引上正途,于是,像一個神父那樣循循善誘。
「我想,是值得的,他是一個好人,」桑柔娜微微一笑,「他能給我極大的歡樂——雖然,也有極大的痛苦。」
最後這句話很輕,像風的嘆息我替桑柔娜的執迷不悔感到惋惜。
挑定一款酒紅色小禮服,冷亦凡刷了卡,頭也不回地拉著我走出他最最寵愛的情婦的地盤。
「喂,你不覺得你很過分?」
「她自己都不覺得,你用得著打抱不平嗎?」冷亦凡毫不愧疚,「再說,還讓她的店做了一筆生意。」
我無語問蒼天,只好任他拉上那個大飯店。
本來不悅的心情在落坐後漸漸變得舒暢起來,這的確是個令人心曠神怡的好地方,透過一扇可以看到綠叢中小花園的窗,幻藍幻紫忽金忽銀的音樂噴泉正在飛揚,抬眼望去,星空很明亮。
「好漂亮,你經常來這兒?」我問。
只有傻瓜才會問這種顯然易見的問題,別說侍者,就連經理都大老遠地跑過來請安,一句「照舊」,各式菜肴便飛速地擺上來,更不用說那些隔著桌子露出微笑的商場上的沾親帶故的朋友。
「其實也不是常來。」他倒謙虛。沉默一陣,像是說給自己听似的開口,「以前,倒是很喜歡這兒。」
我敞開胸懷嚼食各類美食,一邊喝著香檳,一邊跟他聊天南地北的話題。當然,要先從家庭聊起。
「我家人口眾多,六個吵鬧的姐姐嫁了六個個性各異的姐夫,分布在世界各地,老媽常常引以自豪。」他說。
六個……姐姐?我差點嗆著。他可真悲慘,我有兩個姐姐就已經受了不了,他有六個居然還能活到今天?真是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于是,我們各抒己見,充分地表達了對姐姐的憎恨,然後相視大笑。
笑著笑著,我發現其實他這個人也並不是那麼討厭,盡避有些不正經,但總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好,雖然,他和桑柔娜的關系仍讓我反感。
餐後的甜點端上來時,餐廳的鋼琴師奏了一支曲子。他忽然停住叉子,側耳傾听,一副很專注的樣子。
想不到他這號人還懂得欣賞音樂,我想戲弄他一下,便揚起手在他跟前晃了晃,阻隔他投向鋼琴的視線。
「你做什麼?」他像中了邪,惱怒地瞪了我一眼,打掉我的手掌。
「開個玩笑而已,干麼生這麼大的氣呀。」我甩甩被他打疼的手掌,瞬間眼淚汪汪。
真搞不懂剛剛才建立起來的和諧氣氛為何如同氣泡般易破。
他也不道歉,仍轉過頭去,繼續听那首不怎麼樣的曲子。若不是身處大餐廳,我早扭頭走了。
揉著掌心,甜點也沒有胃口下肚了。好不容易等他听完那支曲子,「我們走吧。」我說。
「為什麼不吃了?」他似從夢中醒來,完全不知道自己剛才做過什麼,溫和地問。
我低眉不說話。
「生我的氣了?」他歪著臉看我。
我嘟著嘴回答,「沒有。」
「對不起,剛才……我出神了。」他竟然會試著做解釋,「那支曲子,以前也是在這間餐廳,听人彈過。」
我感覺到這話中有別的含意,疑惑地盯著他。
「彈琴的是你以前的女朋友?」我大膽假設。雖然這個假設放在把女人如可樂罐拋棄的冷亦凡身上,有點荒唐。
「是我的戀人。」他坦然回答,干脆直接,似乎稍微猶豫就是對從前情人的污辱。
「喔。」居然被我猜中了?早知道運氣這樣好,為什麼不去買彩券?
此刻,我竟想起孟大哥,如果將來有一天,我能對別人光明正大地說,他是我的戀人,那該有多麼幸福。
「她現在在哪?你們分手多久了?」
冷亦凡幽幽道︰「好幾年了。分手那天,她彈—了那支曲子,就是在這間餐廳,我們還互送了分別禮物。後來,她去了很遠的地方,跟別人結了婚。」
分手了還要贈送禮物?我頭一次听說。
「這就是她送的。」他輕掀衣袖,露出一只陳舊的表,看樣子也不值什麼錢,表帶的皮子被磨得粗粗糙糙,很難想象冷亦凡這種身份的人會戴著它到處走。
「我一直沒有取下來。」他說。
「那你送了她什麼?」我問。
「一條鏈子,跟這只表的背面一樣,鏈墜上刻著onlyyou,她說她會永遠戴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