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奈娜的詭異嗓音沒有嚇著她,反倒是話的內容逼出她一頭冷汗。
「妳妳……妳說什麼?什麼出關?什麼牢頭?跟我有什麼關系啊?」她眼神飄忽地打量潘奈娜,害怕這些日子來跟樓允湛的秘密交流被人發現。
潘奈娜細長無神的眼楮緩緩地飄過她,慢慢彎了起來。「妳——不——是——常——常——閉——關——趕——稿——嗎?最——近——也——很——少——看——到——那——些——漫——畫——編——輯——在——店——里——走——動,是——他——們——放——假——了,還——是——妳——在——放——假——呢?」
「妳是說這個喔,我還以為是……」知道形跡沒有走漏,白湘凝大大松了一口氣。
「以——為——什——麼?」潘奈娜不曉得何時蹲子,一張白長臉沒預警地伸在她面前。
「沒沒……沒什麼,什麼都沒有!」冷汗被那張過近的詭異笑臉逼滑下臉頰,白湘凝慌忙地將她推開,立刻站起身子。
她的緊張過于明顯,連遲鈍的潘奈娜都察覺出來了。「妳——怪——怪——的,有——心——事——嗎?」
「什麼心事?我哪會有心事啊!妳看我像是那種會風花雪月、相思憂郁的女人嗎?」她的頭搖得又快又急。
潘奈娜認真地將她從頭到腳掃視一遍,最後視線落在她手中的素描簿上。
「這——些——手——畫——很——漂——亮。」
「感謝妳還看得出來我畫的是手,而不是一堆扭曲的蜘蛛。」懷恨于上次的交配蛆之辱,白湘凝口氣有些酸。
「這——次——妳——畫——得——很——生——動,很——有——感——情。」潘奈娜听不出她的諷刺,眼楮依舊黏在畫面上。
「我上次畫的交纏男女,妳說是激情的蛆。這次不過是隨便描出幾只手,妳在哪里看到感情了?」她實在搞不懂變種香蕉的審美感。
「在——這——里。」潘奈娜伸長手指輕輕點了點白湘凝的右手腕,笑得詭異。
順著她的手勢,白湘凝望向自己拿筆的右手,腦海忽然插進另一只持著毛筆、優雅又美麗的大手。
不只那只手美,他畫下的手也比她的好上千倍。
那只優美的手曾圈在她的手腕上,厚實可靠,溫度偏低,就像他的人一樣。
「現——在——連——妳——的——臉——也——充——滿——了——感——情。」
奇詭的嗓音狠狠扯回她的神智,她狼狽地收回撫在手腕上的手指,心底竄起一種尷尬的焦躁。
「什麼感情?妳是用眼過度,出現幻象了嗎?」
「是——嗎?妳——現——在——真——的——沒——在——臉——紅——嗎?」潘奈娜無辜地望著那張快燒出火的臉蛋。
「沒啦、沒啦!那是錯覺。」她努力維持鎮定。
「是——喔。」潘奈娜很容易被說服,但是會有自己的結論。「我——覺——得——妳——臉——紅——的——樣——子——還——算——可——愛,有——一——種——情——竇——初——開——的——羞——澀——感。」
情竇初開……
這句話瞬間在白湘疑心中引爆,讓她燒燙的臉頰更加熾熱,身體跟著升高溫度,某種預感即將沸騰而出,先前那股胸悶變得更重了。
她到底是怎麼了?到底忽略了什麼?
「我哪里像思春的小妹妹了?」甩不掉的煩躁讓她轉頭遷怒無辜的路人。
鈍感的潘奈娜依舊很認真的分析。「心——神——不——寧,眉——頭——輕——蹙,嘴——角——時——笑——時——抿,頰——泛——桃——花。跟——這——本——小——說——描——述——的——一——模——一——樣。」說完的同時,她從櫃台拿出一本言情小說,翻出她方才的進度。
白湘凝順手接了過去,瀏覽了幾頁。故事進行到男主角出差多日,女主角相思等待的橋段。
最近那個很像小說男主角的樓允湛是出差去了,但哪來相思的女主角咧?
是她嗎?
是……她嗎……
這幾天來的疙瘩,是她在為樓允湛犯相思嗎?
想念是因為喜歡?
她喜歡……樓允湛……
這個導出來的結論讓白湘凝猛地抖了一下,臉上的高溫剎那間被一陣寒意取代。
變種香蕉說的話不能信,這一切應該不是真的吧?
靶情這種問題是自由心證,旁人說得再多、再逼真,當事人沒感覺,一切都是空談。
但當事實攤在眼前時,主角想狡辯也會虛了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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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著桌上剛完成的漫畫稿,白湘凝有種欲哭無淚的荒謬感。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受不了打擊的她終于垮在自己的作品上。
明明是一疊長達四十頁的短篇故事,無論是人物、劇情,她都畫得格外順手,不用三天,連彩稿、校對都完成了。這種神速是她有史以來的最佳紀錄,要是那些編輯大哥大姊們知道了,一定會感動得跪下來謝天。
但她現在卻只想大哭或是大笑一場,偏偏流不出眼淚,也發不出聲音。所有的郁悶全淤積在胸口,在心底凝結成一種黏滯的曖昧感。
「唉唉唉……我這次是真的完了。」這次不是無病申吟,她是真的有所覺悟了。
平常缺靈感或是拖稿,因為經驗豐富所以很有心得,唉唉叫幾次後,仍然可以活得好好的。
可是這次是前所未有的新體驗,她連自己的心情都擺不平,更別說直接面對問題中心了。
「誰來救救我呀!」她只求老天爺派一個天使大人來帶她月兌離苦海。
趴累的她慢慢蠕動頭顱換了一個角度,望向窗外黯淡的夜空,無奈又無力的白湘凝徹底陷入無底的黑洞里。
她需要希望之光,但千萬不要是粉紅色的。
她這樣的腐女最不能適應的,就是那種軟撲撲的粉紅色。
一踫上,是見光死呀。
受不了一個人窩在房間里自怨自艾,白湘凝收起桌上的原稿,隨便找個塑料袋一套就出門去。
等不到天上下來的神仙,她只好去找她所認識的人當中最接近天使的那一個了。
站在好友的家門前,白湘凝遲疑了。
她得先想想,她到底是為了什麼才來的?
如果要請人幫助,就必須非說實話不可。不只要交代來龍去脈,連心里那堆亂糟糟的情緒也要暴露出來。
而天生宅女的她,平常就懶得表現自己,或者說,不擅長表現自己。如果事情沒弄好,會不會問題沒解決,反而讓自己更為難?
可是不找個人發泄一下,恐怕她會從此一蹶不振,連腐女都當不成了。
無法想象不當腐女的自己,白湘凝顫了一下,馬上按下門鈴。
再怎麼煩惱,她也絕不要迷失自己。
抱定了決心,她神情堅毅地等在門外。
可是,三分鐘過去,五分鐘過去,沒有半點動靜。
她再按了一次,過了一段時間,再按了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仍舊沒有回應。
「不在家嗎?不可能啊。」她納悶地偏頭盯著門板,手指準備壓第六次。
還沒踫上,緊閉的大門終于拉開了。
應門的不是她等的那個嬌小身影,反而走出一個半果俊男。
「妳最好有要緊的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高大的男子身上只套著一條松垮垮的牛仔褲,結實的手臂環抱在麥色的胸膛前,臉色不善、口氣極差地斜倚在門框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