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湘凝又閉上眼楮,吞了口口水,她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在心里不斷為自己建設。
現在至少是從低俗的包裝,進步到生物課本了。
可惜心理建設失敗,她開始自爆。
「我完了!我已經枯竭了,畫不出好東西了。」她抓著早已慘不忍睹的亂發,在櫃台前扭曲身子。
看她攤倒在地上,潘奈娜好心地建議︰「突——破——不——了——瓶——頸,可——以——重——新——學——習。」
「妳告訴我,靈感這種東西可以去哪里學咧?」軟在地上,白湘凝開始耍起無賴。
「任——何——學——習——都——可——以——從——模——仿——開——始。」潘奈娜很務實地說。
听到這種答案,她又垂下眼瞼,不耐地用鼻子噴氣。
如果有地方可以盜版靈感,當作者的不用這麼辛苦,更沒有什麼值得驕傲的了。
包慘的是,就算她想學習,也找不到可以效法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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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途,一片空白。
面對著空白的紙張,白湘凝的腦袋也是一片空白。自從那天被樓允湛退稿後,她已經江郎才盡三天了。
眼角小心翼翼瞄過身後那尊優美雕像,強大的心理壓力讓她的冷汗從眉尾滑下,在空白的紙上暈出一朵水花。
「需要我提醒妳,蓄意拖稿視同違約嗎?」
冷不防傳來的平靜嗓音讓她脆弱的身子大大震了一下,臉皮不自然地抽搐。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轉身面對大牢頭。
眼神一接觸到沙發上的樓允湛,她先愣了一下,接著擠出很勉強的微笑。
「我的原則是,只要是接下的工作,一定會盡力完成。只是偶爾會有遇到瓶頸的時候。」
「所以呢?」樓允湛放下交疊的長腿,目光灼灼直視她。
被這麼犀利的眼神掃射,弱小又氣虛的白湘凝差點被擊斃。
她緊靠桌沿,用僅余的力量撐住自己,絕對不能讓他看出她已經腸思枯竭了。
天曉得,這個嚴酷的典獄長會用什麼手段逼她生出作品來!
她努力在僵硬的嘴巴壓出一點弧線,蹩腳地粉飾太平。「所以我現在想試試別的素材,做不一樣的效果。」
說完,她立刻轉身避開樓允湛的視線,手腳無措地翻弄桌上的東西。
「妳在找什麼?」看穿她差勁的演技,他不說破,順著她的劇本演下去。
听到他的聲音,她慣例地抖了一下。「呃……我在找……在找……粉彩,對就是粉彩。怎麼會找不到呢?」一有了目標,她翻得更起勁。
見狀,樓允湛輕輕勾起唇角,靠回沙發,捉回看到一半的雜志,輕松淡然地說︰「粉彩在妳右手邊數來第三張桌子,左邊第二個抽屜里。」
「喔,謝謝。」
白湘凝依言在右邊第三個桌子的左邊第二個抽屜找到粉彩。她轉過身子望向沙發上那個安適的人影,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啊!」過了幾分鐘,她終于發現不對的地方,驚愕地大叫出聲。
她的房間里什麼時候有沙發了……
張著合不上的嘴,她遲鈍地環視室內一圈。每多轉一個角度,她垂掉的下巴就趨向月兌臼邊緣一點。
整齊排列的桌子、櫃子,井然有序的書本、紙張和畫具。沒有可怕的垃圾山,沒有被淹沒的走道與床鋪。屋里的一切潔淨舒爽得像是預售屋,甚至連她忽略已久的床,都被換上全新的粉橘床罩組。
這……應該不是她的房間吧?
「樓先生,我可以請教您一下嗎?」猶處在震驚狀態的她,愣愣地舉手發問。
「請說。」樓允湛再度放下雜志,有禮地等著。
「你能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嗎?」她手指顫顫地在空中比劃一圈,趕緊退回她在窗前的位置,那是這房間內唯一仍髒亂的地方,也是她唯一僅存的熟悉角落。
「我稍微整理了一下。」他雲淡風輕地說。
白湘凝眼珠子再繞過這房間一回,手指不死心地擦過最近的窗框,沒沾上一粒灰塵的食指又教她傻了一陣子。
能做到這種程度,真的只是稍微而已嗎?
她斜歪著嘴角,不敢置信地再看回那個優雅、瀟灑、總是高高在上的樓大老板,心中的震撼漸漸被一個疑問取代。
「你剛剛的意思是,這些都是你親自動手完成的?」她問得很不肯定。
如果這真的是事實,那就太聳動了!
樓允湛從沙發上站起,走向她剛剛翻弄過的桌子,隨手幾下子,桌面又回復成一片清爽。
「妳覺得還有第三個人願意進入之前那個垃圾堆嗎?」他輕輕瞟過她一眼,像是警告她不該破壞他的辛苦成果。
「你……你你……你太奇怪了!」親眼目睹他利落的收拾手法,白湘凝詫異得抖著手指點向他。
「奇怪的是妳。妳居然可以在那座頑強的垃圾山里安然生活好幾年。我從沒花過這麼多時間去整理一個房間。如果妳創作的能力可以跟制造髒亂的能力一樣驚人,妳現在應該是漫畫界的傳奇了。」他諷刺人的方式非常冷靜又犀利。
「你是什麼時候動手的,我怎麼都不知道?」自動略過他的冷言冷語,她只想知道他到底是花了多久的時間,完成連專業清潔公司都拒絕的不可能任務。
樓允湛又看了她一眼,這次眼神中多了一絲憐憫。
「從我第一天踏進這個房間就開始了,妳居然到今天才發覺,該說妳工作得太認真,還是妳實在放空得太過分了?」
再度刪除他話里的嘲諷,她又被他所創造的事實嚇呆了。
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他居然可以利用每段不到四小時的時間,將一座垃圾堆變成樣品屋。
這也是名設計師該具備的天賦異稟嗎?
「樓允湛,原來你也是怪人一枚。」消化完所有奇跡,她只有這個結論。
她不禁開始懷疑這棟房子的風水了,不然怎麼會聚集來這麼多異于常人的家伙呢?
相對于她的茅塞頓開,樓允湛依舊是平著一張俊臉。
「如果妳休息夠了,東西也找到了,可以請妳開始工作了嗎?」鐵面牢頭十分盡責地提醒。
一被人提醒自己的刑期,白湘凝腦袋再度刷成雪白一片,痴痴地望著手中不曉得用途的粉彩。
「如果……我說的只是如果,一切都是假設的喔。」她低著頭不敢看大老板將有的臉色。「如果無論我怎麼掙扎,怎麼輾轉扭曲,再也擠不出任何創意,畫不出任何圖案。你會怎麼辦?」
「沒有什麼如果,是妳的工作,妳就該好好做,沒有任何借口。」他毫不考慮,專制冷血地道出他的原則。
這個決絕的回答像一記直拳,狠狠將她擊退好幾步,狼狽地倒在椅子。
「你這個慘無人道沒血沒眼淚、沒心沒肝沒肺沒腎沒脾的暴君!你知道你的要求有多不合理嗎?什麼含蓄內斂又要濃情熾熱!現代哪有這種東西啊……你去樓下看看,那一對對進門來消費的客人,哪個有你要的感覺?如果有,請你帶上來,我一定三天三夜不睡,每一秒都盯著他們素描取材兼學習。」空白的腦袋沒有太多顧慮,她只想抒發她的郁悶。
現在的快餐愛情里,怎麼找得到樓老板的高規格情感?就算找到了,二十一世紀的新人類能理解嗎?
「因為不切實際與遙不可及,稀有的事物才引人憧憬。妳漫畫里販賣的,不也是這種夢幻情境嗎?」
她總是無法反駁他的話,不只是氣勢輸人,他說的也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