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現在看到他,比見到鬼還稀奇。
鄞皓天瞥了她一眼。
「你居然遲鈍到連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沒有。」
他的嘲諷很冷、很刺人,隱約間卻透出擔憂。
羅祺攸納悶地看向他,內心深處有個小角落感應地震動著。
這種感覺很熟悉也很陌生,有別於她平常看鄞皓天時的感動。
她是不是忽略了什麼呢?
鄞皓天默默與她對看了幾秒後,冷淡地別開頭。
「你是在關心我嗎?謝謝。」羅祺攸很有禮貌地道謝。
「哼。」他嗤了一聲,漠然轉身。
雖然他的回應很無情,略顯僵硬的腳步還是泄漏出一點端倪。
不過這點痕跡,遲鈍的女孩當然無法察覺,只記得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她一邊檢起地上的禮物一邊出聲留人。
「會長,等一下,這里有些東西要轉交給你。」
「我不要。」
丙然不出尹卓伶的預測,又是這句三年不變的答案。
羅祺攸無奈地站起身,拿過擱置在一邊的卡片遞向他。「至少也該看看卡片吧。」
鄞皓天木然地睨了一眼那疊整理有序的卡片,再看向她,嘴里仍是同一句。
「我不要。」
羅祺攸不認同地搖搖頭。「都快畢業了,回應一下她們的期待又何妨呢?」
鄞皓天回過頭,眼楮微微眯起,丟出一句很玄的話。
「所有的期待都一定會有回應嗎?」
「咦?」羅祺攸錯愕地張大了嘴,完全無法理解。
不理會她的呆楞,鄞皓天繼續拋出更奇怪的問題。
「需要多久的時間,三年嗎?還是更久?」他冷冷地說,咬字異常用力。
羅祺攸更傻了,她不過是要他收下卡片,為什麼能扯得這麼遠?
而且他的樣子也很奇怪,好像帶著不甘與郁慍。
她不得不多瞄他幾眼,不確定這是否就是他生氣的樣子?
如果是,那可是個難得的大收獲。
但他在氣什麼呢?
「我做錯了什麼令你不高興嗎?」羅祺攸很小心地問。
他瞪向她,無生氣的美顏冷得像冰雕。
「你仔細想想吧。」他一字字都充滿恐嚇意味。
羅祺攸徹底傻眼,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見鬼了?
真正的鄞皓天會這樣說話嗎?
那個兩年多來不笑不怒不愛理人的鄞皓天,居然在威脅人?!
她是不是在作夢啊?而且還是那種很可怕的惡夢?
「你真的是會長大人嗎?」她忍不住要問。
「不然你看到的是誰?」他語帶雙關地反問。
「是……是……」一時間她也不曉得該怎麼回答。
她知道他是鄞皓天,可是與她平常見到的不同。
現在的他跟「他」並不像。
「是誰呢?」鄞皓天不放過她,執意要答案。
「是……會長,當然是會長你呀!」用力甩甩頭,甩開腦里的迷惑,羅祺攸要自己冷靜。
現在不是恍神的時候,難得鄞皓天的冰臉有變化,不好好觀察怎麼對得起她的研究精神呢?
打定主意後,羅祺攸眼神閃亮地直盯著他猛笑。
一見到她狂熱的表情,鄞皓天的臉色更沉了。
她果然遲鈍到令人生氣。
他不悅地哼了一聲,沒給她任何探究的機會,甩頭就走。
見狀,羅祺攸趕緊追過去。
「等等,你的東西還沒拿。」更要緊的是她還沒看夠他呀!
鄞皓天頭也不回,扔來無情的一句——「我不要。」
羅祺攸停下了腳步靜靜地站在走廊的欄桿前,看著他走出中庭,學他面無表情好一陣子後,忽然拉出一朵神秘的甜笑。
「雖然有點意外,不過基本上還是很像。為了「他」,我得加油了。」
大大的鏡框下漾出晶燦的光芒,點亮了她平凡的臉。
她說過一定要跟「他」再見面,她會想辦法達成心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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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舞會的籌備工作如火如荼地展開,畢聯會里每個人都忙得灰頭土臉,甚至到了得夜宿學校的地步。
唯獨一個人還能從容地下判斷,優雅地指使人。
尹卓伶坐在畢聯會辦公室的沙發上,拿著結實的黑麥面包一邊嚼著,一邊旁觀里頭的忙亂。
她看著羅祺攸從鄞皓天身邊的椅子站起,走出門去聯絡事情。接著換阿福走向鄞皓天,停在桌前遞出文件跟他交談,後來大雄也湊到桌前加入討論。
她愈看心里的疙瘩愈大,吞下最後一口面包,她走到鄞皓天桌旁去丟垃圾,在經過他時故意跨近了一步,鄞皓天同時很自然地轉開椅子,這個舉動讓尹卓伶再也憋不住了。
她當場指著他的鼻子說︰「鄞皓天,你真的很奇怪!」
「赫?!」
話一出,四周的空氣立刻被三個嚇呆的男孩抽光,小叮當三人組驚恐地瞪向口沒遮攔的尹卓伶,技安甚至還沖過來架開她。
他緊張兮兮地在尹卓伶耳邊小聲告誡︰「你是活膩了嗎?這種大逆不道的話,私下講講就好,干嘛沒神經地當面說破,不怕會長記恨報復嗎?」
「怕他的只有你們,我可不吃他那套。」尹卓伶用力掙開技安的胖手,二度走到鄞皓天面前,還是被他技巧性地拉開距離。
尹卓伶瞄瞄兩人之間約莫六十公分的間隔,再看一眼他身旁羅祺攸剛剛坐過的椅子,眉毛高高挑起。
「這個問題大家都有,我只是不識相地說了出來,因為我不想帶著疑問畢業。」
她堅定地說。「鄞皓天,你是不是對祺攸有特別的意思?」
「赫?!」
這一次引起的抽氣聲更大、更錯亂。沒人動得了,眼光不停在對峙的兩人間穿梭。
「我的事不用你管。」鄞皓天臉色沒變,依舊冷漠。
「可是關於祺攸的事,我肯定要插一手。」尹卓伶的氣勢沒比他差,冷笑也不落人後。
「你對祺攸的特許太多了;你只理會她這個女生,只許她近你的身,甚至是肩並肩地坐在一起也沒關系,可是其他人就不行。」她意有所指地瞥瞥他身邊的椅子,再掃回他們之間的分隔。「這樣的特例是因為特別的感情嗎?你喜歡她吧?」
「赫?!」
尹卓伶今天引爆的炸彈威力是一個強過一個,平凡人早被轟成一只只不會叫的木雞。
「這件事對你考大學有幫助嗎?」鄞皓天諷道。
「考大學是小事,能不能爽快畢業才是重點。老實說吧,你跟祺攸是不是在高中前就認識了?所以她特別注意你,你偶爾也會偷瞄她,你們之間的暗潮洶涌已經很久了。」尹卓伶咄咄地吐出累積多時的疑惑,她今天一定要把這兩個人的關系搞清楚。
「她這樣告訴你的?」他眯起眼楮,眸光深邃。
「不,都是我猜的。祺攸好像有所隱瞞,總是迥避這個問題,只說過你跟某某人很像,但絕對是不同的。」尹卓伶始終想不透這個矛盾邏輯背後的意義。
「她真的這麼說?」鄞皓天的眼縮得更細,射出的光芒顯得陰森,連聲音也是寒得刺骨。「很好,她居然會這麼說。」
羅祺攸居然可以沒神經到這種地步,他等著瞧她能遲鈍到什麼時候。
話一完,他刷地站了起來,神情冷冽地離開。
尹卓伶本想追過去,腳才踏出一步卻遲疑了,這麼一頓就被身旁的技安捉得正著。
「你想死嗎?你沒看到會長大人的臉色嗎?再靠過去會死無全尸的。」技安胖胖的身軀邊說邊抖。
「沒錯。你們還記得一年級會長難得參加的那場籃球比賽嗎?當時的對手是前一年高中聯賽的冠軍,氣勢囂張得很。他們的隊長看到會長在休息區準備,臭屁地過來跟我們校隊「嗆聲」,說我們實力差,只會找光有臉蛋的板凳球員充場面。結果會長只斜了他一眼就在前半場的十分鐘內痛宰對方二十多分,之後的比賽他就真的只坐在板凳上充場面,看著我們學校輕松地贏得比賽。」大雄突然想到地說,臉色因為回想到鄞皓天當時的冷眼而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