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前,麗涓一進門就直往沙發倒下,失魂落魄的盯著手中的戒指發呆,一個字都不吭。要不是她耐心地用是非題慢慢誘導出事情的經過,也無法得知在短短的兩個鐘頭內麗涓竟決定了自己的終身。
真不曉得該稱贊他們做事有效率,還是要罵他們沖動?
遠在半公尺外的話筒又傳來卓伶的呼喚,立繡無可奈何,稍稍拉近距離,隔著聊勝于無的空間跟卓伶對話。
幸好卓伶已經從過度驚嚇中回復,音量恢復了正常,立繡這才放下掩住耳朵的手,听到她簡潔的結語︰
「告訴麗涓,她做得太好了,姊姊以她為榮。」
說完,卓伶就掛電話了,但她得意的笑聲一直縈繞在立繡腦中,听起來不像是為妹妹高興,反倒是一種陰謀得逞的奸笑。
立繡沒時間想太多,因為麗涓的反應太不尋常了,絲毫感受不到喜氣,反而有山雨欲來的寧靜。
盯著她看好一會兒,麗涓突然從沙發坐起身子,緩緩轉向立繡,茫然的神色在一瞬間消失,取之而代的是種覺悟。
「他塞給我這個戒指到底是什麼意思?」她無意識的低喃,似問非問的。她要的不是立繡的答案,而是她的肯定,確定她的推測無誤。
立繡很為難,她又不是展翼,怎麼會知道他的打算呢?
「一般來說,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是求婚的意思。」她只能用無關緊要的話搪塞。
麗涓立刻搖頭否決︰「不可能,他是杜展翼耶!會結婚才有鬼。而且對象居然是我,你別說天方夜譚了。」
她說得很無謂,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在乎,卻阻止不了心底涌上的刺痛。
她很清楚展翼不願被拘束的性子,也知道自己的能耐,不可能是他安分的原因,所以她從不往最直接的方向想。
立繡無法接受麗涓妄自菲薄的說法,好脾氣的她也急了。
「你怎麼可以低估自己?現在的你不是應該更有自信嗎?為什麼你不肯相信展翼哥也會喜歡你呢?」
麗涓雖然訝異立繡的激動,她還是搖頭。「我不是自卑,我是在陳述一項事實,用一只戒指是套不住浪子的心的。」舉起左手,麗涓晃了晃無名指,看到鑽石閃爍的光輝,胸口那團怨氣又涌了上來,臉色變得深沉。
「所以這一定是他玩的把戲,想要報復我上次破壞他約會的事。他不但氣量狹小,而且手段卑劣。上次不過是不小心敲到他的頭,他就死纏著我請客。現在我壞了他最引以為傲的興趣,他就抓住我喜歡他的把柄故意讓我抱有希望,再狠狠地戳破,把我打下地獄。他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她越說越覺得有可能,火氣越燒越炙,全身肌肉繃得死緊,隨時準備好要沖出去揍人。
立繡看得心驚膽跳,不自覺地退了一大步,跟麗涓保持距離後,才怯怯的開口︰
「我認為展翼哥不是在開玩笑,他沒必要大費周章地帶你去買戒指,就只為了一個無聊的報復。我還是覺得展翼哥是喜歡你的。」
「你認識他不深,所以不明白他無聊的程度。相信我,我見過他做過更沒意義的事。」一想到他無賴的樣子,麗涓不禁翻白眼,她絕對相信他是那種金錢跟時間都嚴重過剩的痞子,唯一缺的就是認真。
「因此,你就別再做那種只會出現在少女漫畫中的綺想了,他沒有那顆浪漫的心陪我們一起作夢。我百分百的確定,他、在、耍、我!」咬牙說出她苦思許久的結論,麗涓的臉已經扭曲得可怕。「不過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他要報復,我沒有義務奉陪。想用這只戒指綁住我,我偏不讓他得逞。現在我就去把它賣了,依鑽石的大小苞整體設計看來,應該會有個不錯的價錢。我們兩個就用這筆錢去歐洲玩個十天半個月,順便釣個義大利帥哥回來,帶到杜展翼面前親自謝謝他的友情贊助……」她一邊慷慨激昂的說著,一邊身體力行地往門邊移動,拉開門,卻被門前高大的人影震懾住,吶吶地望著對方。
「要謝謝我友情贊助什麼啊?」展翼放下欲按電鈴的手,笑得很和善的說,太陽穴上浮出的青筋只有面前的麗涓看得見。
一時間,麗涓也忘了滿腔的怨懟,一問一答的說︰「旅費。」
「哪來的呀?」他依舊笑得很迷人,臉上的青筋卻多了幾條。
「用賣戒指的錢。」麗涓還在消化乍見到展翼的震驚,神智有點恍惚。
「去哪啊?做什麼呢?」他克制殺人的沖動。
「去義大利找男人。」
麗涓回答得很干脆,也很直接地引爆了他心中的地雷。
「不準!沒有我的許可,你不準隨便打那只戒指的歪主意!」他忍無可忍地大吼,驚天動地的程度連屋內的立繡也得捂住耳朵躲到廚房避難。
麗涓被他這麼一叫,所有的不滿重新回到原位,兩手環胸在門口跟他對峙起來。「你有什麼立場對我大呼小叫?戒指現在是我的,我想怎麼做是我的事!」氣勢不輸人地回吼。
「戒指是我送的。」不習慣大聲說話,他放低音調,讓話听起來冷得很有壓迫感,表情也沉得駭人。
「你送的就了不起啊?不過是個整人玩具,用來欺騙人的感情的東西,我不稀罕,還你!」她很想灑月兌地拿戒指丟他,可是戒指不配合,硬是卡在關節怎麼也拔不出來。她用力得連臉都紅了,它卻分毫末動,她火大地將手舉到他眼前。「我拿不下來,你自己拿。」說完,頭一撇,不看他的臉。
現在她根本不想見他,在她還沒收拾好失戀的心情之前,看到他她的心還是會亂跳,胸口還是會刺痛,不受控制的情感還是會被他吸引。
她很怕多跟他接觸一秒,就必須多花幾千倍的時間去忘記。
他為什麼要來?來戲弄她的自作多情嗎?來報復嗎?來炫耀嗎?他不知道這樣做有多傷人嗎?
等不到該有的訕笑,手竟被人暖暖地包住,麗涓顫了一下,楞楞地轉頭看他。
「我來告訴你一件事。」展翼拉下她的手牽住,溫柔的說。
麗涓覺得別扭,卻甩不開他軟性的鉗制,只能佯裝凶悍的說︰「有話快說,別動手動腳的!」
「你似乎很不習慣別人踫你的手?」展翼忽然發現她很在意牽手這個動作,只要一拉住她的手,她就會豎起全身寒毛,敏感得渾身不自在。
對他而言是個好消息,以後只要牽住她的手,她再怎麼潑辣,也會安分地收起利爪。
「廢話少說,我沒時間浪費在你身上!」麗涓努力用自由的右手想撥開他的包覆,卻徒勞無功,口氣越來越不耐、臉頰越來越燒紅。
展翼見好就收,斂起戲謔的笑臉深情款款的說︰「我是認真的。」
麗涓被他的語氣電了一下,腦袋又麻又奇怪地盯著他看,仿佛他說的是外星話。「認真報復嗎?」
她第一個反應不是展翼期望的感動,而是很實際的懷疑,徹底踐踏了他的真心。
展翼忍下掐死她的念頭,耐心地再說一遍︰「我不是來報復,我是認真的想娶你,跟你結婚。」
這一次,麗涓呆得更徹底,整個人像被凍僵般地站在原地動彈不得,全身唯一還有溫度的地方就是被他握住的左手。
他在說什麼啊?開玩笑也該有個限度,這樣玩弄別人的感情是很缺德的!
甩甩頭,她強迫自己不要妄想。因為希望越大,失望的傷口就越深。
「你這個玩笑很低級。」她冷著臉說,看得展翼差點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