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從好遙遠的地方傳來的聲音。好像,好像應慎的聲音。
蒹葭仿若從夢中驚醒一般,看著元應慎怒氣沖沖地朝她走過來。
「應慎?」蒹葭驚訝地看著他,「你怎麼在這里?」
「你能在這里為什麼我不能?」他瞪著他們纏綿交握的手。
蒹葭才意識到她的手,還放在龔逸夫的手里。
「在這里吃飯嗎?」元應慎沉聲問道。
「是啊。」
「怎麼不為我介紹你一下你的這位朋友?」他溫和的笑容里蘊藏著危險。
「這是我的高中同學,龔逸夫;龔逸夫,這是元應慎,我的丈夫。」她遲疑了一下,感覺到說出丈夫兩個字的時候,元應慎似乎輕哼了一聲。
「是你那位會拉提琴的同學嗎?」他低聲問道。雖然龔逸夫的氣質比照片上要成熟多,身材要修長,但是俊秀的眉目依然,變化不大。
報逸夫看著這位高大英挺的男子,禮貌地微笑,伸手過去,「元先生,你好。」
「你好。」他的眼楮眯起來,就像拳擊手開賽前評估對手一般地上下打量他。
「听小葭說,你的提琴拉得很好。」
「過獎了。我不過是愛好,水準很業余。」龔逸夫謙虛地說。
「那麼,跆拳道呢?也喜歡嗎?」他不懷好意地問。
蒹葭心里一緊,「不,龔逸夫對運動的興趣都不大。」
「哦?是嗎?真遺憾呢。不然,還可以相互切磋一番。」他的聲音充滿了威脅和輕蔑。
知道這個男子就是蒹葭的丈夫,一向好脾氣的龔逸夫也不想忍耐,昂首說︰「蒹葭說得沒錯,我原來確實不喜歡運動,不過後來卻喜歡。尤其是跆拳道!」
他在澳洲,異鄉寂寞,鄉愁難以排遣,正好鄰居是個跆拳道教師。他跟他學習已有四年。
「不用了,忙的話就先走吧,我們不耽擱你了。」蒹葭平靜地說,轉身就要離開。
報逸夫站在蒹葭身邊,看到她平靜的神情,但是他知道那努力克制的面具下有一顆脆弱敏感的心正在驚慌失措。這是他曾經喜愛,甚至連現在也未必停止愛慕之情的女孩。那個時候,被她拒絕後,他再也沒有勇氣表白。只是每天偷偷地注視著她的一言一行,這也是日後寂寞之時可供咀嚼的回憶。
「現在時間早得很。」元應慎慢悠悠地說,「我們還可以切磋幾招。」
話音剛落,他就一拳揮過去。
「小心!」蒹葭驚呼道。
看到他一臉殺氣,龔逸夫早有準備,身體一偏靈活地閃開了,同時投桃報李地回敬一拳。
看著她為龔逸夫擔心的神情,元應慎更加憤怒,出拳更猛更快。龔逸夫揮過來的拳頭他也不躲避,不管防守,一味進攻。不管自己是否受傷,一定要將對方打倒。或者,他是故意讓自己受傷的,需要把對痛的感受從心靈的創傷轉移到身體上的傷痛。
「住手!你們兩個!」蒹葭焦急地喝止他們。這里的騷亂,已經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天台上的人越來越多。但是誰也不敢過去拉開他們兩個。
報逸夫確實練過跆拳道,而且還練得很不錯。出腿快,底盤穩。但是還是明顯不敵元應慎,他狠吃了好幾拳,漸漸落了下風。
「小心!」蒹葭驚慌地叫道,都快哭出來了。
他漸漸往後退,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椅子,被絆倒在地上。蒹葭心都快跳出來了。元應慎依然一步一步走過去,滿臉狂暴,抬起腳正要往他心口上踹。
「住手!」蒹葭跑過去,撲在龔逸夫身上,伸開雙臂護著他。
見她撲過來的身影,元應慎大驚,他硬生生收回踢出去的那一腳,但是還是來不及了。蒹葭還是被他踢中背後,「啊」地慘叫一聲。
元應慎看到蒹葭沖過來,急忙收住腳。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他只好順勢往前倒在地上,抓住蒹葭的手臂,將她拉入自己的懷中,以自己的身體做肉墊,避免她身體墜落到地上加重傷勢。
落在元應慎懷里,蒹葭一陣眩暈,好半天才能慢慢睜開眼,立刻看到元應慎緊張的臉。
「小葭,很痛嗎?」
蒹葭試著坐起身體,牽扯到背後的肌肉,立刻讓她痛得渾身一軟,又倒在元應慎的懷里。
「小葭,是不是很痛?我馬上送你去醫院。」他小心地扶著她,將她抱起來,好像對待易碎的珍世瓷器般。她那麼嬌小脆弱,怎麼能經得起他狠命的一踢?盡避他已經將力氣卸掉了七分。
「不,我還好。龔逸夫怎麼樣了?」蒹葭忍著疼痛說。
她自己傷成這樣,還這麼關心龔逸夫,而且還為了保護龔逸夫受傷。也不知道他是為了誰才這麼不顧形象大打出手,明天的報刊上可能又有好新聞了。實在令他一陣氣苦。他沉默著,免得自己忍不住,沖著她那張無辜的傻臉破口大罵。
「我還好。」龔逸夫坐在地上說。
他沒有起來。看到元應慎對蒹葭小心翼翼呵護的神情,心中稍稍放心了一點。他不明白蒹葭現在在想什麼,但是他希望自己能幸福,蒹葭也能幸福。不過,這位仁兄的醋勁也太大了點。不分青紅皂白,見人就揍。不過,自己就真的是那麼清白的嗎?嗯,這個問題好復雜。他要好好考慮考慮。
「對不起,龔逸夫。」蒹葭靠在元應慎的懷里,十分內疚地說。
「沒事。」他咧嘴一笑,嘴角的傷疼頓時讓他的笑容有些扭曲。
看著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流,元應慎不爽,十分不爽!他也受傷了,為什麼蒹葭不問問他?好歹他也和她靠得近,看得更清楚一些吧?可她,依然毫無察覺,舍近求遠地跟龔逸夫遙遙問候。但是他將蒹葭誤傷,因此,即使心里有天大的不滿,也不敢再發脾氣。
「我送你上醫院檢查一下。」元應慎說著就往外走。
「等一下,還有龔逸夫。」蒹葭不知死活地挑戰他的極限。
「我給他打急救電話!」高大的身型頓了頓,繼續往外走。
一位年輕的侍者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欲言又止。
元應慎看了他一眼,「這里損失的賬單寄到我公司去。你們經理知道寄到哪里。」
侍者松了口氣,奪路而逃。好低,好低的氣壓!
「等一下。」
侍者僵硬地停住,心里不斷哀嚎,有錢的大爺不好侍候啊。
「你幫我送他去醫院。」元應慎指指剛從地上爬起來的男人。他造成的傷勢沒他表現出那麼嚴重好不好?
「我會謝你的。」
侍者無奈地點點頭。看了看地上躺下的另一個,小聲地說︰「能起來嗎?我扶你一把。」
第8章(2)
報逸夫報之以微笑,讓她有些看呆了。很少,很少見這麼好脾氣的男人了(嘁,她怎麼就忘了這個男人方才還和人打了一架!)。
「謝謝。」蒹葭輕聲說。
「謝什麼?」元應慎翻翻眼。
「嗯……」她偷瞄他一眼,好像冷靜下來了,「你請人送龔逸夫去醫院。」
「我更願意親手送他下地獄。」他輕哼道。這種謝意不要也罷。
蒹葭咬咬下唇,不知道為什麼,她心里竟然已經放輕松。
「你,痛不痛?」看著他高高腫起的臉頰,不由有些心疼。心疼?!赫!她、她、她怎麼對他產生這麼奇怪的情緒!
甩甩頭,清醒一下,一定是痛糊涂了!
「你說呢?」他瞟了她一眼。「這麼久了才看到!」他有些酸溜溜地說。
「這叫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蒹葭說是說,但還是伸出手,很溫柔地幫他揉散淤血。
「什麼?」這個女人!差點想把她丟到垃圾桶里去!不過,呃,附近沒有垃圾桶,所以就算了!不過看見她嘟起的嘴唇,認真幫他按揉的臉龐,好像月光下正待開放的玫瑰花蕾,他又想把她狠狠地親一頓。相互矛盾的念頭折磨得他的臉一陣陰一陣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