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白馬王子?」白馬王子四個字他說得怪模怪調的。瑞特還好,他和白馬王子的距離要以光年來計算。
「是啊。」
「那麼,他也是?」
「他?哪個他?」蒹葭疑惑地問。
「那個……你把照片夾在書里的那個。」元應慎艱澀地說。那時他去蒹葭家里,當時蒹葭不在,母親讓在蒹葭房里等候。在她床頭的一本書里無意中看到的。他有些後悔提到那個人,但是又忍不住想知道那個人的事情。
「他呀……」蒹葭忍不住笑起來。
偏著頭,一副回憶往事的悠然神情,「那個時候他是有點阿希禮的模樣,現在我就不知道了。听同學說他在澳大利亞工作。長得白白淨淨,瘦長瘦長,很有點文弱書生的味道。成績不是很好,性格有點內向。但是字寫得很漂亮,會畫畫,國畫油畫都很不錯,還會拉小提琴。拉小提琴的身姿就像名畫里的美少年一般溫柔縴細又優雅。」
「是嗎?後來呢?」他不喜歡她提起他時的那種表情。
「後來?還能有什麼後來?我現在不是坐在這里嗎?」其實還有後來的。那位提琴少年對蒹葭也有一片愛慕之意。給她傳遞過一封信,心聲吐露得婉轉卻也明白。少女的心思百折千回,思慮了數日。當時正是人生的關鍵時刻,而且這種年少的愛戀,開花的多,結果的少。而且也不想影響學習,惹母親不快。為人子女,深受母親重恩,回報不多,優異的學習成績能讓母親快樂,這也是她能做到的。最終還是拒絕了人家。她對那提琴少年說,這番情意我很感謝,你的確是一個不能讓人忘懷的人,但我卻不能接受。你還是以後給更值得你珍惜的女生吧。連信也一並歸還。雖然也可以把信件留下來以作紀念,但這番真情實意若用來做日後回憶的消遣實在有點褻瀆人家一腔真誠。本意是想保全少年的一番情意。自己意興索然了很長一段時間。但退信的舉動卻讓那少年十分沮喪,收到退回的信件,不由恚怨,自己一片心意卻讓人覺得沒有保留的價值,留作紀念都不願意。此後,再也不願和她多講一句話。
「我是說,後來他知不知道你喜歡他?」
「知道。但那又怎樣?那個時候,還是把學習看得比較重要,我不敢為此分心也不願打擾到他。」這樣說來,自己好像是個天性涼薄的人啊,還是那種感情沒有濃烈到一定的程度?蒹葭不由暗忖。
「我喜歡一個人,卻也只到了這種程度。」她悠悠地嘆道。她到現在還清楚地記得那個少年拉小提琴的身姿如清風中的綠竹,十分清俊。
「那是因為你還沒有真正動心。」他知道她是理智重于情感的人,但是他也知道她也有真情流露難以自抑的時候。對于她真心深愛的人,絕對是有感情,懂感情,甚至還會為感情做出不計代價的犧牲,即使有時候這種犧牲顯得那麼的不理智。例如他們的婚姻,就是她對母親的一番孝心。也許,正是因為她明白自己對于真情的態度,所以才不輕易動情。
「你有過嗎?」她好奇地問道。
「也許有過吧,我也記不清了。」但是他知道那個人的形象從沒有在蒹葭心理磨滅過。
晚飯後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天。其實元應慎和父母之間沒什麼話題,不過女乃女乃她老人家下午睡醒了,精神養足了,拉拉雜雜說一大堆。老人家愛嘮叨,又忘性大,有不少話還是先前說過的,還翻過來重三倒四地說。元應慎和老人家有問有答,極富耐心,不時說點奇聞軼事,惹得女乃女乃很高興,不時夸贊,這個孫兒沒白疼,有孝心。
「應慎,要真像女乃女乃說那麼有孝心的話,就要趕緊生個小女圭女圭,讓女乃女乃高興高興。」應欣一旁笑著說。
「是啊。應欣這話說得我喜歡。」女乃女乃笑得合不攏嘴說。
「我昨天剛結婚,急什麼?」應慎沒有正面回答,「倒是你,一結婚就辭了工作說是請產假。誰的產假是從想要懷孕就開始請的?而且一請還是兩年。」
「作為老板的姐姐,我總得享受一下某些特權嘛。」應欣不可一世地睥睨著應慎,她現在是弟弟應慎公司的法律顧問。「本來要請三年的呢。一年準備懷孕,一年懷孕,一年產後休息。不過先請兩年吧。」她一副又公平又寬厚的模樣。
「那還真多謝你恩典哪。」應慎諷刺地說,接著不懷好意地笑,很懷疑地看著應欣,「姐夫要用兩年時間讓你懷孕啊,能力有問題啊。」每句話尾的語調拖得老長,讓人听了十分不爽。
「喂喂,你那是什麼眼光啊?」應欣氣得撿起抱枕就砸到應慎的頭上。
應慎的姐夫一邊笑著看好戲,一點也沒有阻止的意思。
「應慎這樣鄙視我,想必有驚人之舉嘍?」應慎的姐夫笑著說。
家中長輩的神情頓時關切起來,女乃女乃更是毫不掩飾,用驚喜的眼光直盯著蒹葭的肚子猛看,讓她十分尷尬。勉強克制自己不要做出用抱枕遮住肚子的幼稚舉動。
「我說了我們不著急嘛。」應慎知道蒹葭臉皮薄,現在滿心不自在,安慰似的環住她的肩,一種保護的姿態,「女乃女乃,不用看了。你的乖孫是不會做出那種婚前不當行為的。」
「呵呵,知道知道。不過女乃女乃也不是那種老古板。」瞧她一臉樂開花的表情,分明是不知道,很不知道嘛。
這下弄得元家父母也誤會了,走的時候不住地叮囑要注意飲食,還說,過兩天會送補品過去,最後干脆說搬回來住方便照顧。
元應慎不得不搬出這輩子最誠懇的表情來耐心解釋。誤會澄清了,但家中長輩都掩飾不住失望的表情。倒是元應欣為自己制造的混亂狀況樂不可支,她的丈夫置身事外,寵溺地看著妻子惡作劇。
第4章(1)
人馬困乏地回到家中,蒹葭洗浴完畢就蒙頭大睡。睡到不知幾時,朦朦朧朧中,悅耳的琴聲縹縹緲緲地傳入耳內。她翻了個身,本不予理會,但睡了一陣,精神恢復了大半,而且那好似春夜霧靄般的旋律卻在耳邊繚繞不散,漸漸將她整個包圍。凝神靜听,竟是小提琴聲。幽幽渺渺,一會如幽咽的泉流,一會如清晨海面上升起的迷霧。不知不覺坐起來,光腳踏在地上也沒留神。循著琴聲傳來的方向,慢慢地向前走。
琴音的源頭在客廳。大廳沒有開燈,黑黑的,元應慎就著月光,斜站在長長的落地窗前。窗戶敞開著,涼爽的夜風吹進室內,輕飄飄的衣袂在風中飄飛。堅毅的下頜輕輕靠在琴上,烏黑的頭發在夜色的映照下反射出微幽的藍光,俊挺的面部輪廓在夜色中不復平日的敏銳自持,神情更加沉靜似水。頎長的身材在深藍的絲質睡衣的覆裹下似乎都要溶于靄靄夜色中。
"似乎又回到那個夏夜。晚自習後,她經過琴室,無意發現空蕩蕩的教室里,穿著雪白襯衣的少年靜靜地佇立在月光中,縴瘦的身體,優雅的姿態,美妙的旋律……那少年的身姿若穿過竹林的一縷清風,帶來的似水流年般的繾綣惆悵在心中婉轉徘徊。"
琴聲繚繚而止,元應慎一動不動,抬眼看著站在客廳角落的蒹葭。那里沒有燈光,月光也揮灑不到,她的臉隱在黑暗中,模模糊糊。
他放下小提琴,放在腳邊,伸出手道︰「過來一點,我看不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