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揚起一抹無奈的笑容。「我很少吃消夜。」
「那就隨便了?好的,我會告訴她的,」她和他簡直是在雞同鴨講。
兩秒鐘後,她再次關門離去。
一分鐘後,刺耳的門鈐響徹整個房子。
夏緒微皺劍眉,拉開大門,不意外地,第三次看到迷糊的人兒。
這次又是什麼事呢?
他挑起眉,投出無聲的疑問。
「我還忘了一件事。」魏果果不待他發問,就劈里啪啦地說起來。「粥要趁熱喝,但要小心燙到舌頭。」這是她慘痛的經驗。「要把粥都喝完,才不會餓到肚子,影響身體。」這是魏媽媽的囑托。
「謝謝。」他揚起一邊的眉毛,泛起和煦的笑意。「都說完了?」
她想了想。「嗯。」
「沒有其他事了?」他再次確定。
「嗯。」她用力點頭。
「再見。」這回,他主動關上門,然後瞪著房門大概三分鐘之久,直到听不見任何聲音,才坐到小桌旁,喝了一口熱粥。
香噴噴、熱呼呼的瘦肉粥滑進肚腸,一種莫名的情緒在他心頭蕩漾,不期然地,腦海中浮現出一抹可愛笨拙的人影……
接下來的數日,魏媽媽天天為夏緒準備消夜,再由魏果果送到他的房中。
「今天媽媽做的是蘿卜絲糕,記得要吃完,很有營養的。」魏果果綻著如花的可愛笑靨,嘮叨叮囑。
「蟹黃燒賣,很好吃喔,快趁熱吃吧!」她的粉頰上露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
「蔬菜湯,含很多維生素……」她的語音清脆悅耳,並給他一個甜笑。
周四,魏果果送完牛肉面,步履輕松地回到魏家,魏忍正在客廳的沙發上等她。
「姊,你又去送消夜了?」
「嗯。」她笑咪咪地點頭。
「你覺不覺得他很冷很怪?」這是魏忍對夏緒的感覺。
「冷?怪?」她歪著腦袋思索片刻。「沒有耶!小忍,你為什麼這麼說?」
「難道你不覺得他說話時總與人保持一定的距離,不易親近?」
「沒有啊。」她搖搖頭。
「難道你不覺得他拋下日本的親人、在台灣獨自創業,十分古怪嗎?」
「不會啊。」她依然傻傻地搖頭。
「那你對他有什麼感覺?」
「對他……」她努力思索。「我也不知道耶……」
聞言,魏忍翻了個白眼,險些吐血。
「笨蛋!」他小聲嘀咕著,放棄這個話題。「明天晚上你同學的生日PattY結束後,要我去接你嗎?」言歸正傳,他問起找她閑聊的主因。
「小忍,不用啦!」魏果果笑呵呵地揉著他的頭發。「同住這樓的小文也要參加聚會,我和她一起回來就行了。放心,我會順利到家的。」
「那就好。」魏忍從她的「魔掌」下掙月兌出來。「我回房玩電腦了。」
「等一下。」她拉著他的手臂,將他叫住。「明天我可能回來得晚些,你要記得替我送消夜喔!」
「知道啦。」魏忍不耐地扮個鬼臉,這件事魏媽媽在半個小時前就吩咐他了。「我可以走了吧?」
「等等,還有件事。」驀地,她咧出一抹傻兮兮的笑容,玉頰赧紅。「小忍,你還記得我上周買來送同學的生日禮物放在哪兒嗎?我找不到了。」
笨蛋!
晚上九點,月色依然朦朧,清風依然柔和,街市依然繁華,路燈依然明亮,而魏果果依然再次迷路了。
人算不如天算,小文突然有急事,沒有參加今晚的Patty,她只得獨自回家。
她的方向感本來就很差,再加上有些感冒,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擦鼻涕上,然後她坐錯了車,錢包也自己長腳跑掉了,連坐計程車或打電話回家的錢都沒有。
嗚,她曾自信滿滿地向魏忍保證能平安到家,卻再次迷路了,一定會被他嘲笑的!
「哈啾!」響亮的噴嚏聲回蕩在黑漆漆的公園里。
魏果果吸吸鼻子,眼圈泛紅,忍受著頭暈目眩、饑寒交迫的感覺,試圖讓昏昏沉沉的大腦開始工作。
怎麼辦呢?
她的身上沒有錢,只能靠兩條腿走回家。但是,夜晚的街道看起來都那麼相似,她根本分辨不出方向,怎麼回去呢?
唯一的希望,是像以前一樣,遇到好心的警察,送她回家。
可是,已經這麼晚了,大概要等到明天才會踫見警察吧?糟糕的是,現在社會治安不好,誰知道她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想著想著,魏果果覺得好害怕,眼淚如洪水決堤般洶涌地噴出,鼻涕、淚水在臉上縱橫交錯。
不行,她不能哭,她要有理智,她要冷靜,尋找出路,可是……
嗚,公園里黑漆漆的,冷風吹來,樹影晃動,隱約還能听到蟲子的叫聲,她真是好害怕呀!她要回家,她要回家啦!
魏果果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粉女敕的小臉上淚水盈盈,像只慘遭遺棄的小花貓。
「嗚……媽媽、爸爸、小忍,我好想你們……哈啾!」她抽抽噎噎地喃喃自語。「我想回家……」
哭聲伴隨著咳嗽、打噴嚏的聲音,在寧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刺耳。
好可怕的噪音啊!鳥兒四處逃竄,草兒搗住耳朵,蟲兒另覓巢穴,連月亮都忍不住縮回雲端……
這聲音有些耳熟!
新堂夏緒經過公園,飄飄的哭聲傳入耳中,他不由得想起那張嬌憨甜美的笑臉,微微皺起眉毛。
會是她嗎?不太可能吧。
他繼續前行,淒厲的哭聲愈發清晰了,可以推測出聲音的發源地就在公園深處的小徑。
很像她的聲音……
遲疑片刻,他不由自主地向公園深處走去。
長椅上坐著一個女孩,長長的頭發掩住了她大半的臉龐,小小的肩頭不住地抽搐顫抖。
丙真是她!
「魏……魏果果。」她是叫這個名字吧?「你怎麼?」
她為什麼會躲在這里哭泣呢?是因為老師批評、同學欺負,還是父母責罰?他疑惑地猜測著。
听到他的聲音,魏果果身體一僵,像只小刺婿,警覺地蜷縮超身子,怯怯地抬起頭。
路燈下,她的小臉蒼白不見血色,一副柔弱無助的模樣。
「你是夏緒?」她眨眨眼楮,認出他的身分。
「嗯?」他微微點頭,走近了幾步。「果果,需要幫忙嗎?」
聞言,她彷佛見到親人般,露出混合著釋然和喜悅的神情,就要撲進他的懷里——
「哈啾!」驀地,響亮的噴嚏聲進出。
魏果果羞澀慌亂,可憐兮兮地吸著鼻子,原本蒼白的雙頰染上一抹粉色。
天啊,惡運之神為何總是如此眷顧她?她居然在最不該打噴嚏的時候打了個大噴嚏,怎麼辦?怎麼辦……啊,面紙在哪兒?
她鼻尖紅通通的,不停地吸著鼻子,淚眼汪汪,毫無形象地翻著口袋,尋找面紙,然而,全身上上下下都找遍了,卻都沒有!
她愣了一下,才緩緩想起好像、大概、可能、大約在兩分鐘前,她用完了最後一張面紙!
天啊!
她的臉上冒出三條黑線,皺著小臉,咬著下唇,徒勞地吸著鼻子,思索著所有可以用來擦鼻涕的東西,早已把身旁的新堂夏緒忘得一乾二淨。
她真是個迷糊可愛的女孩!
藉著街燈,新堂夏緒把她臉部的表情一覽無遺。她的嘴中不停地喃喃「面紙」,絕望的表情似是面臨世界末日,煞是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