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小客廳,瞥見沙發上蜷縮的黑影,淡漠的眸中升起笑意,走近。
「影影,睡床上去。沙發上很冷。」體貼地拉高薄毯,他蹲下,端詳淺睡容顏。
雖然客廳是他夜夜的休息地,他並不覺得多冷,或許是體質的差異,一張薄毯足夠。她,似乎受不了夜間的寒氣,整個身子抱成一團縮在毛毯下,只露出鼻子以上呼吸。若不必呼吸,想必她整個腦袋全縮進毛毯下了。
閉緊的眼簾掩住深灰色的瞳,也蓋住流轉眼中的靈動刁鑽和孤離。雖然算計的眸光令他頭皮發麻,但,不可抑制地吸引他,一如……這閃爍淡藍幽光、散發無盡生命力的惑星。
不討厭地球人,並不表示他喜歡地球人。自有記憶以來,首次吸引他全部注意的,是藍色惑星。再來便是眼中流露孤獨冷傲的她。
甭獨、冷傲。兩個完全不會出現在她性格中的詞,他卻篤定。
的確,她日常的言談開朗、舉止輕快閑適。今天,他看到工作中的她,認真嚴謹,一絲不苟,甚至帶著入迷與狂熱。將他丟在一邊數小時不理是最好的證明。
她的朋友很多,所到處人人對她微笑,路上行走不時迎面點頭招呼;甚至有醫生因與她交談忘形而誤將外用藥水當洗腸水給他喝,好在她時時關心他,發現了。
好感動,否則,他恐怕連腸子也拉出來了。哎呀哎呀——後果不堪設想!
無論用詞是否得當,至少,她吸引他的程度與藍色惑星的誘惑不相上下。他……真的喜歡她,非常非常的喜歡。
「影影,進房睡啦!」眸星微閃,他輕搖她。
「煩,別吵。」毯下雙腿踢了踢,她磨磨頸邊軟枕,不理。
「那……我抱你進去好不好?」小聲地問,他另想辦法。電視不是白看的。
「嗯。」無意識地哼出單音,她仍舊不理。
挑挑眉,順便挑起過分愉快的微笑,他輕手輕腳抱起她。
除非剛下班,身上帶著淡淡的消毒水氣味,其他時候,她的身子總是香香的。什麼香他不知道,但……很好聞。
好聞,很好聞,真好聞……好……咦,好到腿軟?
抱起她的瞬間,突來的疲軟感襲來,腳下微一趔趄,他穩住身形,凝神。
手腳發軟?真是怪異……哼哼哼——他歸咎于白天醫院檢查時的古怪藥水和奇怪器材。
慢慢走進房,將她輕放進仍有余溫的棉被,他側身躺下,單手支頜,眨也不眨地凝視她(當然,他或許並不知此舉動叫凝視)。
他非常喜歡她,那……她呢,她是否也非常非常喜歡他?
溫柔無害是做不了星雲守護使的,在地球上漫不經心,並不表示他本性大變,只是新奇有趣,慢慢發掘罷了。一旦有了想得到的東西,或想達成的目標,他絕不手軟!否則,他不會被指派為天蠍星雲守護使。
天蠍星雲,黃道帶星雲中能量波動紊乩、最不穩定也最難平衡的星雲團。能安然守護至今,他的能力可不容小覷。他能擔當這個責任,當然……也能放棄這個責任。
指月復磨著光滑的側頰.他冷冷一哂,丟開惱人的思緒。
她收養他,但,她並不喜歡他吧?對他,似乎好玩的心態居多,因為他會浮在空中,或凶他是外星來客?哼——無論如何,他不喜歡這種原因。
被逼看了數日電視,地球人的文明他略有吸收。雖不能達到一听就懂、一看就會、即學即用的地步,但該懂的不該懂的,他全知道。至少,那種死人活人一大堆,身體器官東拆西拼的地方,被地球人稱為醫院。嗯……與宙外星系相比,有那麼一點點的落後。
穿著白褂綠褂藍褂的醫生護士,根本以整他為樂。而白天的檢查對他而言,根本是惡整。當然,他很有骨氣,除了對影影笑,回答影影的提問,對任何人理也不理。
那些醫生給他拍奇怪的照片,骨頭全給拍了出來,看上去怪嚇人。護士居然敢抽他的血,還是滿滿一大針筒,扎得他手腕好大一塊的青紫。另外一堆人要麼翻他眼皮、要麼听他心跳,將他推進小箱子里掃描大腦小腦,對他從頭模到腳。
咦——他倒比較喜歡影影撫模的感覺,柔軟輕拂,掌心毫無粗糙之感。那些庸醫護士……不舒服不舒服,光是想著他們在身上模來扎去就雞皮疙瘩盛開。加上濃烈的消毒水氣味,害他差點引動能量彈開他們。
越想眉心皺得越緊。扯出輕哼,嘴角掛起從未示人的冷酷。他記住了,也會禮尚往來!
「洛爾比,對不起。我會照顧你的。」靠在身側的人影突地翻身,咕噥著。
照顧他?飛快丟開惱人的庸醫們,挪動身子貼近,他輕問︰「真的會照顧我?」
「嗯,一定會。相信……我……沒錯……的。」話語氣勢十足,就是聲若蚊嗡,听來少了信服力,根本是在夢囈嘛!
雙手支頜趴在床邊,洛爾比完全沒了前一刻狼狽的病態模樣,神清氣爽。突地,似想到什麼,翻側身,將唇湊近小巧的耳朵,問︰「影影,我非常非常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撲通!撲通……」他听見自己的心跳。
哇,會緊張、會緊張耶!他居然也會緊張?地球之奇,星雲之怪,宇宙之異!
「喜……歡。」依然是夢囈。
通常,人在睡得香熟之時,對于旁人另有意圖的提問均是肯定回答,以求煩人的噪旨升天,還自己安靜的睡眠空間。這是人之常情,不關問題的正當或對錯。所以,此句回答應無任何意義,也沒必要當真,對嗎?
但,有人滿足了。
緩緩拉開棉被躺進去,洛爾比放任突來的疲憊襲擊他,嘴角粘著滿足,沉沉睡去。
滿足!是滿足呵!
☆☆☆
「Morning!」
「早晨!」
條件反射地回應一句,直到走過五米外,錢影方回想,她根本不認識沖她道Morning人,一個金發灰眼,身形高挑縴細,走路搖曳的……西方白褂美女?
她是誰?穿白褂,是醫院新請的外籍醫師?
定住身子,錢影回首,正巧撞上白褂美女回頭,視線交匯的剎那,白褂美女再次沖她點頭一哂,隱入右方的鵝卵石小道,失去蹤影。
右邊是腦科院,應該是新來的腦醫師才對。暗忖著,錢影不再多想,奔向化驗科。
「叮!」卡鐘顯示八點四十二。沒遲到,還能將自己消消毒,做著上班前的必備程序,突然憶及清晨的小插曲,懊惱閃入眼中!
「啊……你、你、你……」她當時已氣得語言功能短暫失靈。
「我做錯什麼了?」該死的洛爾比完全不知做錯了什麼,居然「不恥」下問。
「你爬到我床上干嗎?」她斥叫。
「不是,是我抱你上來的。」他見她不悅,更正道。
「你、你抱……啊,你在生病。」想到他病得不輕,她只得收回起床氣,洗臉刷牙。
「影影,我肚子餓了,可以吃面包嗎?」追著她急急的步子,他問,有氣無力。
「隨你,想吃就吃。」她顧不得多想,順口丟回一句。
「……」
無聲無息半晌,她忍不住回頭。乖乖!面包自己飛進臥室去了。
「你、你、你……」叼著牙刷,她追著面包進屋,一臉呆樣。那個只喝牛女乃的人竟然披頭散發、僅穿一件棉T恤在床上啃面包。驚訝,除去驚訝,還是驚訝!
「我沒力氣走出去。」含著面包,他邊咽邊說。
「你不喝牛女乃了?」她懷疑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