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里的那個黑影跳了跳,比比天上又比比屋里。他瞧了半天,仍是瞧不出個所以然來,不懂她在打什麼啞謎。
突然,窗內的燈亮了一下,隨即又恢復黑暗,雖然只有一瞬問的光明,已足以讓他清清楚楚的瞧見——
她正在對自己拋送飛吻……噢,這當然沒什麼,重點是她身上那件幾乎什麼也遮下住的火紅色性感睡衣……
意識到這一點,姜智準俊臉轟地瞬間燙紅,一驚之下競猛然站起,然後——
「噢……」他抱著撞到車頂的腦袋,痛苦申吟。
那一夜,浪漫月色下,台北市的某個巷子口,突兀的回蕩著一陣陣惡作劇得逞的笑聲……
第七章
愛是載眼鏡看東西的,會把黃銅看成金子,貧窮看成富有,眼楮里的
斑點看成珍珠。
——塞萬提斯
罷完成大案子,工作室里的三個人樂不可支,一向負責發號施令的櫻川和也,當場宣布即日起放大假一個月,不接案子不工作,稍息後不敬禮解散。
萊斯特的快樂維持不到三分鐘,即被聞訊前來的小秘書給逮回「鷺亟」公司去加班。
樂映晨則跑到香港血拚了三天三夜,回台灣之後,其他的時間不是用來睡覺、看電視,就是跟姜智華相約吃飯。
沒錯,他們兩人之間的相處仍舊以吃吃喝喝為主。
就某方面來說,也能解釋為毫無長進。
「嗨,小珠、花花、大圓、米米,還沒下班呀?」樂映晨走進姜智華的會計師事務所,一路跟里頭的員工打著招呼。
「下班?哪有那麼好命,晚上十二點前可以離開這里就要偷笑了。」大圓從一堆報表里探出頭來,臉上的表情簡直比苦瓜還苦。
「這麼可憐?你們該不會都還沒吃飯吧?」
听到吃飯,蹲在當案櫃前翻資料的米米立刻轉過頭來,眼中那對食物無言的渴望,好比衣索比亞的難民,實在教人同情。
樂映晨瞥向另外兩個人,本來埋首在報表里的小珠和花花,此時也可憐兮兮的模著肚皮,滿臉期望的看著她。
噢,看來她還真是來對了。
樂映晨小心翼翼地將帶來的食物放了一袋在桌上。
喝!真可怕!她才剛擺上去,整袋食物便瞬間消失無蹤,「移形換位」到另一頭去。
「我買了很多,你們慢慢吃……」
不過,大概沒有人听見她在說什麼,那四只餓了一整天的「蝗蟲」,早已自動自發的動手「分贓」,根本沒空理會她。
真可憐,餓成這個樣子。
樂映晨搖搖頭,拎著手中僅剩的那一人份食物,走向最里頭的那間獨立辦公室,敲敲門。
「進來。」
里頭傳出有些沙啞的嗓音,該是她熟悉的,可又有些陌生。
「怎麼了,感冒了嗎?聲音這麼啞?」
「樂小姐?」姜智華很驚訝她會出現。「你怎麼來了?我們有約嗎?」下意識地翻起行事歷。
天!是他忘了跟她的約會嗎?
「不,沒約,是我自己跑來了,給你送吃的來。」
樂映晨朝他舉高手中的食物,關好門,走近辦公桌,才發現他眼里都是血絲,實在亂可怕一把的。
她忍下住皺眉。
「才幾天沒見,怎麼瞼色這麼差?」他像整整一個禮拜沒睡似的,臉色蒼白,神情疲倦。
「報稅旺季。」他指著幾乎準滿整個桌面的報表,嘆道︰「每年都是這樣,才剛開始忙呢,差下多要忙上整整一個月的時間。」
一個月?這麼久?
她心里有一些些失望。
「喔,那是不是表示,按下來有整整—個月的時問都約不到你了?」她癟起嘴,活靈活現的扮演起深閨怨婦的角色。
真慘,沒想到自己才剛開始有空閑,他卻準備要忙碌了。
「沒錯。」他點頭。
什麼沒錯?!
雖說工作上的事並非他所能控制,也容不得她埋怨,但是他就這麼應一句「沒錯」,叫她怎麼接下去?
辛好,他又說了——
「忙歸忙,但我不想喪失跟你約會的權利,我們正在交往呢!不如這樣,你如果晚上沒事,就幫我帶晚餐過來,我們也可以偷些時間相處。等下次輪到你趕圖時,再換我幫你送晚餐?」他跟她打商量。
他的提議很好,她幾乎就要當場答應了。
但是,轉念一想——
「不好,這樣我就沒有被你追求的感覺了。」
這很重要呢,她一直覺得兩個人相處的時間不夠,感情卻又進展太快,簡單地說就是——她還沒有那種被他追求的感覺啦!
她是個虛榮的女人,她承認。
「何必追求你?我們已經在交往了,不是嗎?」
對男人來說,追求就等于是麻煩與浪費時間的代名詞。
就像她之前所抱怨的,他們兩個早就跳過了那個麻煩的階段,直接進入老夫老妻的境界。
但這樣多……隨便!
也多讓人生氣!
她嚷著︰「明天開始,你晚餐只有肉燥飯可以吃了!」
姜智華輕笑。
「沒關系,只要你來就好。我只是想多看看你,並不是真的要你帶什麼東西過來。」
整日未進食,讓他再無多余的氣力拾杠,接過她手中的塑膠袋,他翻出幾顆水煎包,低頭便吃了起來,沒發現一旁的樂映晨,因為他雲淡風輕的幾句話,悄悄的臉紅了。
是誰說他不會說情話的?他剛剛說的話,甜得足以膩死一窩螞蟻,當然,也讓她的一顆芳心飄飄然。
最可怕的是,他居然可以臉不紅、氣不喘的講出這種肉麻話來。
或許對他來說,並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特別的話吧。
姜智華朝她看了過來。
「怎麼了?臉色怪怪的,是吃壞肚子了嗎?」
樂映晨著惱地瞪了他一眼。
什麼吃壞肚子,她是感動好不好?
嘖,真不會看人臉色!
「沒,剛剛看見角落有一只老鼠,嚇了一跳。」她在豆漿杯上插入吸管,端到他面前。「那你明天想吃什麼?我帶壽司過來好不好?我家附近有問日本料理店頗有名,東西很不錯。」
忘了方才莫各的堅持,對于明天的菜單,她又興致勃勃地討論起來。
「不用吃肉燥飯了?」姜智華問道,語中帶著笑意。
這人真是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那麼想吃肉燥飯也行,不如再省一點,就直接白飯拌豬油好了,吧死你!」她當然知道他在嘲笑自己,美眸帶瞠地睨他一眼。
她知道他工作忙,也知道以他的性子,根本當不成什麼大情聖,心里頭早就不抱指望了,只是偶爾也忍不住要幻想一下,增加情趣嘛。
「你自己看雜志,還是听听廣播好嗎?我得開始忙了,不能再陪你說話,要下然今天恐怕回不了家,又要睡辦公室了。」
言下之意,似是已經睡了好幾天的辦公室。
他累極的揉揉太陽穴,喃喃抱怨︰「這里可不像你的工作室,沒有溫暖的床鋪可以讓人舒適的躺著。」
他站起身,走到那早已讓文件淹沒的沙發旁,勉強清出一小塊可坐的空間,再細心的拿來濕布仔細擦拭,最後又抽了幾張面紙抹淨水分。
「坐這里。」
他拍拍已變得非常干淨的椅面,然後朝她招招手。
她依言落坐,然後從他手中接過兩本財經雜志。
做什麼?她不解的看看手上的雜志,又看看他。
「我不能專心陪你,又希望你待在視線範圍之內,但教你就這麼呆坐在這里也不好,所以折衷處理——你坐這兒看完這兩本雜志,我當你陪了我兩本雜志的時間,好嗎?」
好嗎?怎麼不好?
他這麼溫柔的問著、央求著,誰能不順著他的心意點頭同意呢?
雖然他才花了三十秒,便重新埋首工作中認真忙碌,仿佛這間小辦公室里沒有第二個人存在,但她心里就是知道,他曉得自己在這兒的,因為他說想要她陪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