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
阻止他的自虐行為無關乎心疼或不舍,只是見不慣父親的子民如此糟蹋自己的身體。
「躺著吧,別礙我心煩。」不客氣的將他往後一推,撞上床鋪的同時,也再次震疼了他的傷口,惹來悶聲低哼。
「瞧,弄疼自己了吧。」
听她一副「這就是你不听話的下場」的語氣,真讓人哭笑不得。
「你……來找我了嗎。」凱列小心翼翼的問,帶著一絲期盼。
她搖了搖頭,「只是經過。」雖然看不見,紫眸卻直盯著他的傷口,微微皺眉。
「經過……就只是經過嗎?」他臉色一沉,陰郁的表情暗淡無光。
漫不經心的點著頭,她「嗯」了聲,眉頭蹙得更緊,不自覺的喃道︰「好討厭,我真的很不喜歡弄髒手……」下意識的握了握拳頭,空氣中那股益發濃烈的血腥味,像是不斷的在提醒她應盡的責任。
「嘻,小緋兒,誰教你要對一個超級死心眼的人類許下承諾,這是你自己選擇的,就認命吧。反正,你既然已經干涉了他的命運,就注定得干涉到底。要不然,當是養頭寵物也不錯。可惜你瞧不見他的外表,否則,你會發現他的外型可是人類中萬中選一的唷。嘻嘻。」
寵物?這是什麼怪理論?緋月對月神傳來的心語無法苟同。
畢竟養寵物可是比養一個人來得簡單許多。若可以選擇,她寧願養只小貓或是小狽來取代他。
「為什麼?我做得還不夠好嗎?」凱列啞著聲音問。
她猛然轉身,表情認真的警告道︰「記著,如果還想見到我,就記住我現在說的話。別再受傷,因為我討厭弄髒手,而且如果你敢斷手斷腳的話,那我絕對不會再理你,因為,不夠完美的東西我不要,听懂了嗎?」
沒給他細想的時間,她舉起手覆上他月復部的傷口,略重的力道讓他發出痛苦的申吟。像有意懲罰他讓她不得不弄髒手似的,緋月不但沒放輕力道,反而更用力的搓揉他的傷口。
火辣辣的痛楚由傷處迅速延伸至四肢百駭,但漸漸的,一股奇異的冰涼感自傷口泛出,疼痛的感覺逐漸消去;意識朦朧間,凱列似乎听到她說了什麼話,勉力想睜開眼,但黑霧迅速襲來,他再無法自持的昏睡過去……
「水,來。」緋月攤開手心向上,嘴里才喃念完,竟然平空捧了一掌的清水,在陽光照射下微微透著藍光,看來極不尋常。
只見她手心微傾,任那水順流到他的傷口上,奇異的,已處理干淨的傷口在清水的沖洗下迅速生出肌肉愈合,再過一會兒,原先碗大的傷口已經消失無蹤,月復部肌膚一片平坦,全然看不出曾受過傷的痕跡。
大功告成!
「唉,好煩,好累。」她喃喃抱怨著,收回手時還順便在凱列的衣服上將沾染的血跡全抹拭干淨。反正是他的血,她只不過是「還」他罷了。
起身欲離去時,卻感覺腰間一緊,差點正面跌了個狗吃屎,要不是突生一陣風將她整個人給托了起來,只怕這一摔,又要疼上好一陣子。
「天,你可真是不放棄,是吧?」她好笑的發現那抓著她裙子不放的大手,縱使已昏迷無知覺,他緊抓她衣裙的力道卻分毫未減。
「你就這麼怕我離開嗎?這可真是有趣的想法。既然如此,那麼……我就留下一個印記吧,代表我曾存在于你的記憶中,也代表我總有一天會回來尋找烙著印記的人。」
她笑著,抬起冰冷的掌心準確的熨上了他火熱的胸膛……
才見兩次面,她的模樣卻已深深刻入心版上。究竟是為了什麼,他竟會對這樣一個縹緲不真實的女子痴心等待多年?
他肯定是被下了藥,或被施了什麼法術吧?曾听說精靈一族有種咒術可控制人類心靈,莫非他被施行了這種可笑荒謬的咒術,才會妄想追逐傳說中的人物?
「皇子……凱列皇子……」伊可瑪嬌聲喚著失神的凱列,甚至大膽的坐進他懷中,挑逗十足的磨蹭著。
可惜他並不怎麼捧場,只是收回神游的思緒,自顧自的飲著酒。
伊可瑪是神殿里新挑選出的聖女,如同以往每一屆的聖女,她年輕、貌美,並且擁有偏紅的發色及略淺的瞳色,這些都是為了對應傳說中大神的女兒的外表。
不過,贗品終究還是比不上真貨。記憶里的火焰色長發和宛若紫晶瓖嵌的美眸,又豈是次級品所能取代的?
凱列仰頭飲盡一杯烈酒,一旁的伊可瑪立刻殷勤的在他杯中重新注滿黃澄的液體。他眯著眼,伸手打散她細心編整的發辮,藉由那相似的顏色回溫記憶中的影像。
又過了兩年呵,他幾乎要以為那兩次短暫的奇遇只不過是一場美夢,可當年他月復部的重傷卻的確在一夕之間神奇的痊愈,還有……他苦笑的撫著左胸靠近心髒一處,那兒有著一枚似火烙的暗紅色月牙形印記。
受傷的那晚,當他醒來之後遍尋不著她的身影時,幾乎要以為那些朦朧的回憶只是他強烈想望下所創造出來的幻想,甚至連月復部的重傷都不過是夢境罷了,直到更衣時發現她在自己身上留下的月紋,他簡直是又驚喜又無奈。
喜的是,這枚月紋讓他對她所許下的承諾多了那麼一點信心;無奈的是,這月紋讓他覺得自己像是寵物,為了怕走失,所以主人習慣性的在其身上標下記號。唉……
他苦澀的扯唇笑了。這些年來辛苦的四處征戰,成功的鞏固了東方第一大國的地位,也于日前與西方另兩大國簽下友好同盟書。他完成了當初的承諾,讓自己成長到足以保護她的地步,也塑造了一個能守護她的環境,可是,她怎麼還不守諾的前來找他?
難道這還不夠嗎?
「您在想什麼呢,凱列皇子?」伊可瑪痴迷的偎緊他。凱列皇子是現今國內最具權力的人之一,如果能擁有他的寵愛,一步登天成為皇室一員將不再只是虛幻的夢想。
可惜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對女人卻總是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讓她無從下手。不過,皇子雖不近,卻總是定期到神殿來陪伴她,這讓她奪魁的機會比其他女人大了許多。
「我在想,是不是要再帶兵上戰場?」他淡淡的說。如果她覺得這還不夠,那麼,他願意為她向奧申大陸上所有殘存的族群宣戰。
「哎呀。」伊可瑪柔媚的驚呼一聲,「皇子您才剛回來不是嗎?怎麼又要上戰場?這些年來,您幾乎都在戰場上,鮮少回國呢。我們都以為,您這次回來想必是因為再也找不到對手,所以覺得無趣了呢。」
他勾起唇角,又是一口飲盡杯中的佳釀,「這些榮耀都是為了獻給大神的女兒、世界的公主。」將酒杯往空中一敬。
大神的女兒,指的不就是身為神殿聖女的她嗎?伊可瑪露出驚喜的表情,忍不住就要將心中的情意訴諸言語,可惜還來不及開口,眼前就一陣天旋地轉,原本坐在凱列腿上的她,被硬生生的推開,狼狽的跌落地面。
怎、怎麼回事?
伊可瑪楚楚可憐又疑惑的看向他。
可凱列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一臉震驚又迫不及待的往外頭走去。胸口的月痕隱隱發熱,像在呼應主人的到來。
他知道,她來了。
她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