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之前,韋舒雲又掛回那副吊兒郎當的笑臉,說道︰「我們去玩雲霄飛車。」
「什麼?」秦夢棠尚未自方才的情緒回過神來,被他問得又是一愣。
般什麼鬼?她一向對自己冷靜的頭腦和清晰的思緒頗為得意,為何踫上韋舒雲,總有辦法被他弄得像個傻于似的?她不禁感到納悶又無力。
「我說,我們一起去玩雲霄飛車。來游樂園,雲霄飛車是必玩的一項游戲。」韋舒雲將紙杯內所剩無幾的爆米花吃完,然後站起來準備前進。
「要玩你自己去玩,我才不去。」秦夢棠坐著不肯動,她從小就懼高,只是她一直掩飾得很好,所以沒有人發現她的秘密。即使是過去出任務,她也極力避免攀登高處,現在要她玩雲霄飛車?她才不會自找麻煩。
「你該不會是不敢坐吧?」韋舒雲緩緩彎腰,一張俊臉往她靠近,帶著挑釁的笑容問道。「我們英勇的保鏢小姐,會不敢坐雲霄飛車?」
對付心高氣傲的秦夢棠,最好的方式就是激將法。
「誰說我不敢坐?」秦夢棠秀眉一挑,水亮的明眸瞪著他,神色如常地反問︰「我是覺得那玩意兒太幼稚,沒事干麼讓自己被一台機器甩來甩去?」
「我看你就是不敢坐,沒關系,人總是有弱點,不敢坐就說一聲,我又不會逼你。」韋舒雲知道她好強,繼續刺激她。
「你少用激將法。」秦夢棠冷哼一聲,轉過頭不理他。
「來呀!如果不是害怕,就一起來玩嘛!」韋舒雲賊賊地笑道。「不過如果你真的不敢坐,那就算了,我就回去告訴大家,原來我們看似冷酷的保鏢,也有柔弱可愛的一面。」
這家伙……可惡!
明知韋舒雲在用激將法激她,但在一股莫名的沖動之下,秦夢棠倏地起身,說出一句讓她異常後悔的話。
「玩就玩,你真當我怕你!」說罷,她率先往雲霄飛車的方向走去。
眼見那龐大高聳的軌道離她越來越近,秦夢棠恨不得把自己出言莽撞的舌頭咬斷。
天啊!這家伙一定是老天派來克她的。
她怎麼會那麼不智地跟他斗氣,眼睜睜地跳進他的陷阱?
韋舒雲跟在秦夢棠身後,看見她的腳步越來越慢,嬌軀越來越僵硬,像發現什麼新鮮事兒,唇角微微揚起。
她該不會真的不敢玩雲霄飛車吧?
可是,怎麼可能呢?她是特務耶!什麼驚險的場面沒見過,怎會被區區一個雲霄飛車嚇到?
驀地,一抹柔軟的情緒涌上心頭。
「我剛才是隨便說說,如果你真的不想玩就算了,我不會跟任何人說啦!」韋舒雲在秦夢棠身後開口。
秦夢棠停下腳步,回頭。
迎向她的,是韋舒雲深邃的黑瞳。
她第一次留意到,他那雙總是四處放電的靈活大眼,有著非比尋常的惑人魅力,像是磁鐵一般,一旦吸上,就難以挪開。
「我是說真的,我剛才只是跟你開玩笑而已。」韋舒雲又點點頭加重語氣說一次。
秦夢棠不知該哭、該笑,還是該抓狂。
這家伙是把她要好玩的嗎?一下子激她去玩雲霄飛車,一下子又說不用玩了,如果現在她說不玩,不就是認輸了?
他腦子里到底在想些什麼?
「玩也是你說,不玩也是你說,到底要怎樣?」秦夢棠擺出一張不耐煩的臉,心中卻泛著淡淡的、難以形容的復雜情緒。
「我只是喜歡逗你,不是要逼你做你不喜歡做的事。」韋舒雲聳聳肩,沒有察覺到自己內心深處隱隱流動的溫柔。「這一路走來,我看你好像真的很不想玩的樣子,那就算啦!來游樂園應該開心一點,不用做自己不喜歡的事。」
其實,是他不舍欺負她吧!
經過一個上午的相處,他發現在她堅強冷硬的外表下隱隱透露著一股孤單,那孤單,即使連游樂園的熱鬧氣氛,也無法掩蓋。
秦夢棠看著他的黑眸好半晌︰心跳莫名地開始加快,那種難以形容的復雜情緒逐漸越來越明顯。
她前一刻才想揍他,下一刻,他又讓她感到陣陣暖意。
在她成長的過程中,面對的永遠是一連串的命令、訓練、榮譽與責任,從來沒有人在乎她的感受,沒有人告訴她「你不用做自己不喜歡的事」。
她的喜好從來就不是重點。
可是,他在乎了。
這樣的在乎,讓她手足無措,心慌意亂。
「你這人很煩耶!懊不會是你自己卻步,不敢玩了吧?」秦夢棠用一貫嘲諷的口氣掩飾心中的紛亂。
她早已習慣用尖銳冷硬的方式隱藏脆弱和一切情緒,要她用其他方法表達心情,她不會,也不敢。
「對對對!是我膽小,我一直很怕玩雲霄飛車,剛才我是賭你不會答應去玩,所以才挑釁的。」韋舒雲陪著笑臉,斂去那一閃而逝的柔情。「不如我們去玩旋轉木馬吧!你剛才不是一直盯著它看?拜托啦!我很想去玩,你就當是保護我好啦!」
說著,他很自然地伸手拉著秦夢棠的手往旋轉木馬移動。
秦夢棠直覺地想掙月兌,可是卻發現他的手握得比她想像中還要緊。
要甩開他對她來說是輕而易舉,然而她還是任由他繼續拉著她往前走。
她告訴自己,那是因為她不想傷了他。
否則,還會有什麼其他原因呢?
第四章
小洋房二樓。
夜深人靜,整幢屋子只剩下靠近二樓樓梯口的那個房間還亮透著黃色燈光。
那是秦夢棠的寢室,其他三人的臥室分別圍繞在她的旁邊,以便有危險發生時她可以及時應變。
秦夢棠身著淺藍色睡衣,坐在柔軟的雙人大床上,心不在焉地用干毛巾擦拭潮濕的短發,眺望著窗外天際若隱若現的星星。
今天一整天,她等于是半強迫地跟韋舒雲耗在一塊兒,直到日落西山他才肯回來。
從早到晚,他拖著她吃面、到游樂場玩,然後又漫無目的地逛大街……
這些,是她平時絕對不可能做的事。
她該覺得無聊不耐的,不是嗎?但為什麼當她獨處時,今天發生的每個畫面,就像幻燈片般不停地在她腦中播放,那次數的頻繁,已經到了疲勞轟炸的地步。
為什麼,當她在雲霄飛車前對上他的黑眸時,心頭會隱隱震顫,呼吸不順?
為什麼……他會讓她感到溫馨與快樂?
他和她,無論是個性、生活背景或思想邏輯,都像是光譜的兩極,相反的對比,怎麼可能會有交集?
秦夢棠下意識地嘆一口氣,擦拭發絲的毛巾不知何時已經被扔在床鋪上。
她拿起毛巾,放回套房內的浴室。
然後,她關上燈,躺入被窩中。
每個追求她的男人,對她都是愛慕中帶著贊嘆與不可褻玩的敬畏。只有韋舒雲,他會惹她生氣、逗她笑,會在耍完無賴之後,又讓她感動。
只有他,會用不經意流露出的溫柔和不起眼的小動作,讓她敏感地意識到自己的女性特質。
當他們離開游樂園時,她甚至一度忘記自己之所以會在他身旁,是因為出任務的關系。
這是以前從沒有過的事,她向來公私分明,可是韋舒雲竟然讓她失常了。
秦夢棠閉上雙眼,翻身嘆了一口氣。
這樣一點也不專業,韋舒雲,你到底對我下了什麼蠱?
一牆之隔,韋舒雲跪坐在價值不菲的羽絨枕上,兩只手臂擱在窗台,俊臉趴靠在手臂上。
他的窗戶和秦夢棠房間的窗戶平行,雖然無法從窗戶看見秦夢棠,可是仍能瞥見從她窗戶內透出的光線。
秦夢棠房內的燈光亮了多久,他就在這邊坐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