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田杏子倔強地抿著唇,故意漠視那股充斥在心頭的窒息感。
齊天祐已經跟她訂婚了,她本來就有權利阻止其他女人接近他,藤田杏子想道,但卻不再這麼地理直氣壯。
「他好嗎?」衛雨棠將紙袋放在一旁的沙發上,又恢復了死氣沉沉的樣子。
其實她知道他已經沒事了,因為當天晚上的夜間新聞有報導他的傷勢,說他有些腦震蕩,休息一個星期便可痊愈。
只恨她無法陪在他身邊分擔他的疼痛。
「他很好,醫生說除了腦震蕩和一些擦傷之外,其他檢查一切正常,再住院觀察兩天就可以回家休養。」藤田杏子回答,她再次看一眼衛雨棠低垂的臉龐,感覺心頭的沉悶感益發嚴重。「那麼,我走了!我和天祐即將結婚,請你以後別再來找他。」
衛雨棠沒有半點反應,保持著原本的姿勢。
藤田杏子遲疑了一下,然後轉身離開。
等藤田杏子走出店外之後,邵紫瑄立刻坐到衛雨棠身旁,關心地問︰「棠棠,她就是齊天祐的未婚妻?」
衛雨棠輕輕點個頭。
「這齊天祐是怎麼回事?他這陣子對你的態度還讓我以為你們舊情復燃,他怎麼不跟他未婚妻做個了斷?難不成他想坐享齊人之福?」邵紫瑄為朋友打抱不平。
「他有他的難處。」伴隨著一聲嘆息,衛雨棠說道。
「什麼難處?是放不下現在擁有的名利?」邵紫瑄不悅的回道,她一直不是個好爭斗的人,但她實在不忍看著衛雨棠繼續痛苦下去。「棠棠,愛他就去把他搶回來,齊天祐的心一定是偏向你的,他和那個日本女人又還沒結婚,她憑什麼這樣對你說話?」
衛雨棠看著好友義憤填膺的表情,苦澀無奈地搖搖頭。「他不會比我好受多少。」
她拿起身旁的紙袋,從沙發中站起來。「當初,我跟他約定,如果一個月內我無法讓他想起我,我就會消失在他生命中。明天就是一個月期限的最後一天……」衛雨棠垂下眼簾。「我會遵守我和他的約定。」
「棠棠,你要去哪?」邵紫瑄看見衛雨棠往外頭走去,忙問道。
「放心,我不會去做事,只是想找個地方獨處一下,今天店里就拜托你了。」衛雨棠沒有回頭,說完便推門而出。
邵紫瑄看著她孤寂的背影,心中一陣難受。
棠棠和齊天祐根本就是天生一對,不知老天爺為何要讓他們承受這麼多波折?
醫院的單人病房內,齊天祐很緩慢很緩慢地探手到床邊,尋找調整病床高度的控制鈕。從他住進醫院到現在已經超過四十八小時,其間醫師護士來來去去,可是他頭部仍是昏昏沉沉、脹痛難當。
好不容易,終于模到控制鈕,他按下按鈕,讓病床的上半部慢慢抬起,使他的上半身可以直立起來。
完成這項小小的任務,便已使他的額頭布滿薄汗。
他稍稍休息一下,等腦袋內那種轟隆隆的感覺稍稍平復,他試著側過身子,一只手往床邊櫃上的電話伸去。
從他第一次清醒之後,他便一直處于昏昏沉沉、睡睡醒醒的狀態,但每一次睜開眼,他都看見藤田杏子守在他身旁,著急和愧疚同時浮現他的心口。
他一方面掛念著衛雨棠,有滿月復的話想跟她說;但另一方面,想到藤田杏子這樣的嬌嬌女不但寸步不離地照顧他,甚至在地震當時奮不顧身地救他,他又覺得對她滿懷歉意。
現在,總算只有他獨自一人在病房內,他當然得趕緊把握機會打電話給衛雨棠,告訴她他憶起了一切。
他的上半身不敢有太大的動作,修長的手指僅距離電話筒一、兩公分。他努力地構呀構,就在指尖觸踫到電話筒的同時,病房門被打開。
「天祐,你在做什麼?」藤田杏子一開門,見到齊天祐咬牙強撐的表情,立刻跑到他身邊。
齊天祐好不容易踫到的電話筒砰地一聲掉下床邊櫃,靠著電話線支撐,在櫃子旁邊晃動。
他低咒一聲,放手頹然躺回床上,急遽的動作讓他的頭又是一陣昏脹。
「你想打電話?」藤田杏子問道。「打給誰?是不是打給那個女人?」
「我應該還有打電話的自由吧?」心里的挫折與頭部的不適,令齊天祐沒好氣地回答。
「你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凶?你對那個女人也會那麼凶?」藤田杏子皺起眉頭,跺腳道。
「你不要跟她比,你們兩個……完全不同!」齊天祐把頭往後靠,閉上眼楮,疲憊無比地嘆一口氣。
藤田杏子抿抿唇,眼眶開始紅了起來。
從小到大,她藤田杏子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哪里想到,她看上的男人,竟然會給她臉色看。
「你覺得我比不上她,對不對?」她一邊哽咽,一邊提高音量說道。「我哪里比不上她?我比她年輕、比她漂亮,我能讓你少奮斗二十年,輕易得到別人夢寐以求的財富與地位,我……」
「那都不重要!」齊天祐驀地睜開眼,打斷她的話,黑眸中閃著她從未見過的強烈情緒。「對!她沒有你年輕,沒有辦法帶給我權力、財富,但是在我心中,她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她是我的夢想、我的生命、我的靈魂,你听懂了嗎?」
他已經受夠了,他拒絕繼續背負著「為求名利才娶藤田杏子」的十字架,他決定讓她明白,世上還有比金錢物質更重要的東西。
藤田杏子被他激動的情緒嚇到,雙眼瞪得大大地看著他,甚至連眼淚都不敢掉下來。
齊天祐一手扒過凌亂的黑發,繼續說道︰「我當初同意跟你結婚,是因為我失落了關于她的記憶,否則,我會在我拿到畢業證書的隔天,便飛回她的身邊。」
「你那天在婚紗店就想起她是誰了?」藤田杏子嫉妒懊惱地問。
「沒有,但那次相遇是個開始,讓我發現我的記憶還有一塊缺片,于是我開始試圖找回這塊缺片。就在我跌落舞台的那一刻,我的記憶終于完整了。」齊天祐望向窗外,眼神無比清明。
「所以,你不跟我結婚了?」藤田杏子心中已經了然,但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杏子,我很抱歉。我們之間從來沒有愛情,你應該是知道的。我欠藤田社長一份恩情,加上當時在我記憶中沒有哪個女人曾經讓我動情,所以我才會答應娶你。現在想想,其實我的潛意識里從來沒有忘記棠棠,我只能將我的心保留給她。」他的眼神遙遠,唇邊露出一抹溫柔的笑。
看著齊天祐臉上的神情,藤田杏子感到非常不是滋味。她從來沒有想過,孤傲淡漠的齊天祐竟然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奇妙的是,她只感到挫敗、自尊心受傷,或許還有一點點吃味,可是卻沒有任何的恨。
她第一次認真地檢視自己的內心,突然看清楚自己對他的感覺,只能說是喜歡,根本稱不上愛。
愛,應該是像衛雨棠那樣,不顧性命地將他從鐵架底下撞開。
在衛雨棠撲向齊天祐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永遠無法像衛雨棠那樣愛他。
藤田杏子深深凝視著齊天祐,看見他黑眸中對衛雨棠的愛戀,突然覺得整個情況非常荒謬。
就如同自己剛才所說的,她年輕美麗,又是藤田企業的大小姐,未來還有許多美好的事情等著她,她何苦將自己與一個永遠不可能愛她的男人綁住一輩子?
一股豁然開朗的感覺在她心中漸漸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