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練曉蝶恍然大悟,注意到君無痕正若有所思地注視她,疑惑地挑起秀眉。「你在想什麼?」
「我一直沒機會問你,像你這樣身手不凡的女子,為何會去當個茶館掌櫃?」君無痕問出憋在心中的疑問。
那天替她祛寒時,他發覺她不僅擁有絕佳的輕功,內力也頗深,顯然是個中好手,於是才有此疑問。
「你也身懷絕技,甚至還有一手好醫術,不也只屈就於總管之位?」練曉蝶心中驀地一陣慌,四兩撥千斤地回答。
他開始懷疑她了嗎?
不只是怕斷了鎮魂劍的線索,她更不希望他認為她故意欺騙他。
雖然一開始的確是如此,可現在……她也不知該怎麼說。
他救她、關心她,耗費真氣為她祛寒,親自替她煎藥……即使日後果真套出鎮魂劍之所在,她真的忍心盜走?
雖然師父從小就教她們要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是,她實在無法利用他的信任……
君無痕听見她的回答,不覺失笑。他怎會忘記她有多麼伶牙俐齒?
「你不願說就算了。」他淡淡地道,收拾起藥碗,往門口走去。「走吧!咱們下樓用晚膳。」
他們在新楊村多待上兩日,直到練曉蝶嚷著自己已經痊愈,要求他繼續啟程。
「我的身子已經完全沒問題了,如果你再不啟程,若是耽擱回奔雲山莊的時間,不怕你們莊主生氣?」大清早,她背著她的小包袱,站在他房門口對他「曉以大義」。
一莊主沒那麼容易動氣。」他伸出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半晌之後說道︰「不過,既然你那麼急著上路,我們就出發吧!」
其實以她的狀況,昨天他們便可以動身,然而他卻不想那麼快離開,所以還寫了封信至杭州,告知爹娘他遲些才到。
原因很簡單,他不想那麼快與她分別。
「你說我急著上路?我是替你擔心耶!」練曉蝶聞言,蹙起秀眉喊冤。「我怎麼知道你這趟去杭州是不是為了執行什麼任務,听說你們莊主個性古怪,我怕你挨罵才催你嘛!」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她在心中嘀咕。
「我們莊主個性古怪?怎麼個古怪法?」君無痕挑起一道眉,感興趣地問道。
向來都是听見別人稱贊他,頭一次听說自己「個性古怪」,還挺新鮮的。
「很多啦!比方說性格冷漠啦、見死不救、目中無人啦……等等。」練曉蝶一邊往門口移動,一邊說道。
「還有嗎?」君無痕的唇角勾起一道弧度,禮貌地問。
「還有、還有!」她開茶館的這半年來,全心打探奔雲山莊的消息,雖沒有鎮魂劍的情報,但關於奔雲山莊莊主的傳言,听得可多了呢!「你想听的話,我在路上講給你听……」
為了不讓練曉蝶過於疲累,君無痕特地在村里重金買下一匹馬代步,不過因為練曉蝶不會騎馬,所以剛開始時她很僵直地坐在他身前,縴指牢牢抓著馬鞍。
「放松點,不然你很快就會全身酸痛。」君無痕在她身後說道。
方才前去買馬的路上,她如數家珍地把眾人對奔雲山莊莊主的傳聞告訴他。他不得不承認某些傳言有其真實性,但有些簡直是無稽之談。
真不曉得她的腦袋中如何裝下那麼多江湖蜚語。
不過,他才不在乎外界對他是什麼觀感,他只想知道她的想法,於是當時還問她︰「那你覺得他是什麼樣的人呢?」
她回答︰「一個人能如此出眾,一定有很大的本領,至於他的個性嘛……我又不認識他,怎麼知道?不如你來告訴我吧!」
很奇妙地,她的回答比起他平日听到的贊美簡直是平淡如水,可他卻感到特別高興。
凝視眼前僵硬如石的小女人,某種柔軟的情緒涌上。
「我覺得他和其他人也沒有什麼不一樣。對了!到杭州之後,你有什麼打算?」他隨口問起。
練曉蝶正努力維持身體不往旁邊滑去,聞言一愣。
她從沒認真想過到杭州之後要如何,只單純地想與他相處久一點,至於是否是為了鎮魂剝,她自己也無法確定。
君無痕見她不語,又說︰「還沒想到?」
練曉蝶點點頭。
「那麼,在你尚未決定之前,要不要與我同行?」君無痕問道,背對他的練曉蝶瞧不見他藏在眸中的溫柔。「我去杭州處理一些瑣事,處理完畢便返回奔雲山莊。到時,若是你改變心意準備回蘇州重建君悅茶館,也還有個伴。」
「真的?」她驚喜地轉頭,卻險些掉下馬背,全憑君無痕眼明手快地將她「撈起來」,才不致落馬。
他竟然主動約她同行?實在太令她驚訝,一股莫名的雀躍在她心中炸開。
「你不怕日後甩不掉我這跟屁蟲?」她打趣地問,眉間唇角盡是笑意。
「若是怕,就不會問你了。」他說。
「好,這可是你說的。」練曉蝶綻開燦爛的笑,高興地猛點頭。
君無痕沒有說話,雙手拉著韁繩,把她環在雙臂之間,騎著馬兒緩緩前行。
馬兒小跑步地往杭州前進,日頭逐漸升至天頂。
練曉蝶雙手依然緊抓著馬鞍,然而連自己也沒發覺,她的身子竟逐漸放松,往君無痕的胸膛靠去。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兩人處於一種微妙動人的氣氛中,隨著杭州城越來越近,那種氣氛也日益濃厚。
途中,君無痕又找來一匹馬供她騎乘。為了配合練曉蝶生硬的騎術,他刻意緩下速度。
此刻,他們策馬並肩而行,夕陽的余暉紅艷艷地灑落在他們身上,有種不真實的美感。
「大約明天下午我們就會抵達杭州城。」君無痕說道。
「那麼快?」練曉蝶訝道。以往她也曾往來蘇、杭,卻總覺得路途漫長無聊,或許是因為他的陪伴,所以時間過得特別快。
「咱們從蘇州出發,到此處已經過了整整七天,不算快了。」君無痕笑道。若是依照他原先的計劃,早在兩、三天前就應該抵達。不過,他一點也不後悔讓她跟著。
這一路上,他盡挑風景秀麗的路途行走,讓練曉蝶能盡情游覽,看見她欣喜雀躍的笑靨,他就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進城之後,我們先找間客棧安頓你,我得出去辦一些事,等處理完畢後,自然會去找你。」君無痕說。「你也可以趁此機會打听一下哪里適合開茶館、需要多少本錢等等。」
「你是要辦你們莊里的事,還是你的私事?」練曉蝶好奇問道。什麼事那麼神秘兮兮的?
這兩天他偶爾會跟她說一些關於奔雲山莊的事,听起來,他跟莊主不似主僕,反倒像兄弟。
然而,雖然她曾試探性地旁敲側擊,他依舊絕口不提鎮魂劍的消息。
「是我的私事。」君無痕答道。
他還沒忘記他自稱「陸風」,如果帶著她去見雙親,可能立即會被拆穿身分。雖然那只是當初一時好玩,他卻不希望她認為他刻意騙她。
「關於你的家眷?」練曉蝶突然想到,她與他相處多日,卻不知他成親與否。
其實那也不關她的事,但她就是很想知道。
「我尚未娶妻,哪來什麼家眷?」君無痕笑道。「不過是一些瑣事,不會花多少時間的。」
他只消去替他義妹把個脈,看看那是否是他爹娘的把戲。若不是,那頂多替她開幾味藥材便是。
練曉蝶聞言,莫名地感到歡欣。
奇怪,他沒娶親干她何事,她高興個什麼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