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要會當我的妻子就行了。」
「那怎麼行,孩子一生下來就是一輩子的事,當然應該盡力讓他們終身幸福。」
在裙裳衣角華麗紛飛的街頭,他猛然地擁住她。
他的母親,為了攀權附勢母憑子貴而生下他,大概從沒想過自己的孩子會不會幸福這種問題吧。
在莫名的激切擁抱里,她逐漸安定下來,這場婚姻,終于有了一輩子的感覺。
「我們一定會幸福的。」雷拓夢囈般地低語,這是諾言。
她被緊緊擁抱得呼吸困難,心中混亂得一時听不到清楚的聲音,「你說什麼?」
他沒有重復,總有一天她會懂得,「我們出國旅行好不好?」
「怎麼突然要出國?」
「這不是你的夢想嗎?環球旅行。」看她一臉像要哭出來的笑容,「林靜,你沒事吧?
「我沒事啊。」風聲車鳴,塵世喧囂,她卻仿佛突然什麼也听不見,只有那把充滿魔力的聲音在耳邊回響。明明只是隨口且無心的一句話,過了這麼久,他依然記得。她將臉埋在他的西裝上,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發紅的眼眶,「去什麼地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和你一起去。」
第9章(1)
雷拓接過那本厚厚的精裝自助旅行手冊,目錄上一連串的旅游名勝,從珠峰一直排到赤道幾內亞,「你的藍圖還真偉大。」
她拿著遙控胡亂選頻道,聲音軟軟地撒嬌︰「你不願意,我自己去就好!」
「大小姐的吩咐,在下怎麼敢不願意?」他卷起書輕輕敲了一下林靜的頭,「我去上網訂機票。」
他走到書房打開筆記本電腦,瀏覽過各大航空公司的航班後,揚聲朝客廳詢問︰「你想坐上午的班機還是下午的?」
沒有回應。
重復一遍問題,依舊毫無動靜。只有電視台的午間新聞彌漫在空間中——
「在連續三天股價下跌10%後,雷宇建設今天上午暫停交易一小時,公司發言人發布澄清公告……」
林靜呆呆地望著已經開始播報匯市動態的屏幕,然後呆呆地問不知何時坐在身邊,用手臂環在她肩膀上的雷拓︰「這是怎麼回事?」
「就是這麼回事,報道得切中要害。」相較于她的震驚,他顯得一片冷淡從容。
「你們,真的資金困難?」
「沒什麼關系,不過是想在董事會制造壓力,讓我引咎辭職而已。」
她緊張得連眼楮都不敢妄眨,「這叫做‘而已’?」
「是阿姨讓公司造成流動性資金危機,趁機壓低股價,幫天徹在二級市場上掃貨。」
「可是市場流通股數只佔百分之三十,二哥就算能清盤也不會比你的股權多。」
「他只要進了董事局就行,那班老臣子們對他印象極佳,又有阿姨替他游說,一定會把他推到董事長的寶座上。」
「那你打算怎麼辦?」林靜听到自己尖銳的聲音響起,她很想婉轉關心,不露聲色地試探,但是話一出口就變成了指責,「你竟然還有心情去旅行?」
笑看她惶惶然如喪家小狽的樣子,「我都不急,你急什麼?」
「你什麼時候著急過?」她掙月兌他的手臂,坐到另一邊去。
他看著林靜難掩緊張的臉色,興味斂去,突然心生不悅。做不做董事長,對她而言這麼重要嗎?
「你就這麼擔心?」
「我這是關心你!」
必心我的錢嗎?他岑寂良久,然後開口︰「書房靠窗的櫃子里,最下一個抽屜里有份文件,是我準備的授權書。」
她不明就里地追問︰「授什麼權啊?」
「我在瑞士銀行的私人賬戶,還有一只保險箱,現在都是你的了。是私人存款,就算雷氏真的清盤,也不會查到這筆錢。抽屜里還有一些現金可以臨時取用。」
「為什麼,為什麼要給我?」
「我承諾過如果得到雷宇建設,會給你一大筆錢。」
「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再說——」
「能被時間改變的,就不是諾言。」
她害怕得抓住他的袖口,「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這種感覺太可怕,她甚至覺得在這個強悍的身軀里、俊秀的容貌下,仿佛是一個她根本不認識的人。
他置若罔聞,穿上西裝外套,輕松抖落她的手,眼神諱莫如深,是不可測的世界。
「你要去哪里?」
「如你所願,去公司。」
站在玄關門口,轉身回望林靜淒然惶恐的臉,雷拓很想輕蔑地笑笑,告訴她不必這麼擔心,自己總還養得起老婆,但是,他發現自己根本笑不出來。
而她茫然揪心地站著,就像是站在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不敢走也不敢不走,做什麼都是錯,不做還是錯。急得快要哭出來,卻只能看著他走出玄關。
她怎麼可以這樣失態,怎麼可以這樣慌張,怎麼可以……愛他超過了愛自己?
他在樓下徘徊良久,回家時已是深夜,要面對混亂的公司很容易,要面對她卻難得多。
起居間里只亮著一盞昏黃的立燈,她蜷縮在長沙發上睡著了。
天氣已有些轉涼,合攏海水藍的落地窗簾,將她抱到床上,仔細蓋上絲被。她半睡半醒地翻了個身抱住他,模糊不清地低喃了一句什麼,然後又沉入夢鄉。
他愛憐地掠了掠她鬢邊發絲,不是以為自己已鐵石心腸嗎?可她的一個動作一句呢喃都會令自己心軟。他很想不理她,很想放棄她,可是她就這樣睡著了,不說一句話,也能輕易讓他的恨煙消雲散。
憤怒漸漸褪去,他只覺得悲哀。
你贏了。看著她潔白的臉,睡容靜好。你究竟是愛我的錢也好,愛我的人也罷,你都贏了。喜歡一個人,原來真的可以縱容一切。只要你快樂,只要你快樂,我的痛苦不值一提。
那是很久以前了吧,她說︰「你有自己的世界。」
其實他也是殘缺的,要愛上了她,他才知道自己過往的生命曾經多麼空洞。你是我不小心弄丟的那塊拼圖,有了你,我的生命才完整。
我的世界是我和你兩個人的,可是林靜,在你的世界里,可有我的存在?
這就是愛情嗎?含笑飲毒酒。他居然——愛她超過了愛自己。
看完了最新的經濟報道,她坐立難安地在客廳來回踱步。雷拓一早就去公司了,他的手機關機,而辦公室的號碼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只能困坐愁城。
在書房前躊躇半晌,她終于下定決心將門打開。
這是她第一次踏進這里,或許是上次被攝像機拍下的記憶太過不堪,她對書房總有種莫名的反感。
環顧四周,同樣是一面書牆,窗前桌上只有一副攤開的日本地圖,幾個旅游景點被圈了出來。
那是自助游手冊上推薦的地方。
還有機會一起去嗎?那幸福啊,不過是海上漂起的薔薇泡沫,轉瞬即逝。她咬緊下唇別過臉去,看到書桌旁的牆壁上掛著一個小畫框。
普通的A4打印紙上用彩色鉛筆勾勒出圖案,筆調幼稚,線條輕淺,缺乏基本的透視技巧,畫得實在不算好。這樣一副拙劣的作品,用銀質畫框精致框起。
是她隨筆涂鴉的圖畫,甚至連自己都忘記是在何時何地信手畫來,卻被他這樣珍而重之地掛在書桌邊。
喉頭繃緊至幾乎哽咽,她跪坐在地板上用力拉開書桌最下面的抽屜,顫抖著手拿出授權文件和存折簿,統統都塞到皮包里。
她一路催促出租車司機,卻在雷宇建設的底樓大廳,被拒之門外。
「我是你們董事長的太太,讓我上去!」
「董事長他……結婚了?」前台小姐驚訝不已,芳心破碎地找來領班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