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很對,」他看著林靜有幾分氣急敗壞的樣子,「可是我的事,與你何關?」
他的事,與她何關?
有那麼一瞬,她忘了心跳,忘了感覺,忘了自己身處何時何地,忘了怎樣回應他的問題,頭腦中只剩空白一片。
他的事,與她無關。
「你說啊。」他再度追問,連自己都因之愕然。
他到底想得到怎樣的答案?
「剛才是跟你說著玩的,你去不去我才懶得管呢。」她撩撩頭發,倉促地綻開一個生硬笑容,努力讓聲音听起來正常些。
「是嗎?」他嘲諷地淺笑,卻不知,是在嘲諷誰?
第7章(1)
私人墓園的門口。
林靜摘下墨鏡,看著斜倚在賓利車門邊的俊逸身影,「既然來了,剛才怎麼不進去呢?」
「我只是來接你。」雷拓饒有趣味地眯起眼打量她身著的套裝,「好像第一次看你穿黑色。」
「啊,」他是不是覺得很難看?「我覺得自己穿不出黑色神秘高貴的氣質,所以很少買。」
他點點頭表示同意,「你確實穿淺色系比較順眼。」
那就是現在看上去很不順眼嘍,她絞著潔白的手指,「我們要去哪里?」
「我的公寓,已經叫人把你的東西全都搬過去了。」他瞥了她一眼,突然發現,「你沒戴結婚戒指?」
「沒人規定戒指一定要戴在手上吧,我怕戒指會讓手指血流不暢,所以一直放在家里。」那囂張的兩克拉鑽戒,還是別戴出來吸引強盜,看看他放在方向盤上的手,「你不也沒戴嗎?」
迸埃及人發現,無名指上有一根細微的神經連接心髒,于是用戒指做出承諾——永不變心。
而他們的心,原本就不在一起,也永遠不會變。那縴細的圓,怎麼能套得住彼此漫長的一生?不如不戴。
她望著車窗上自己寂寂的面容,街上的汽車行人在視窗里匆匆掠過,全都沒了聲音。整個世界像假的一樣。
和她的想象截然不同,不是商業區中心的高層住宅,也沒有很後現代的設計。她打量整幢屋子,位于五層的公寓,可愛的閣樓,線條簡單的木制家具,看過去溫情干淨。
幾個LV的皮箱放在客廳地板上,是她的私人物品。
林靜步履輕快地走到窗邊,整個小區花木扶疏,如一幅渲染開來的水彩畫,視界極佳,窗邊插著一束粉紅百合。
第一眼,林靜就愛上這個地方。她深深呼吸,踮起腳尖回頭跟雷拓說︰「市區竟然也有這樣的地方,環境真好,有一首詩很適合這里哦,是這樣寫的︰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喂馬,劈柴,周游世界。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這里看不見海。」他很剎風景地提醒,窗外只有一座希臘式的噴泉。
「幻想一下嘛,你真是不浪漫。」她沒轍地皺皺鼻子,轉身整理起行李。
「喂,幫幫忙啊。」她巧笑倩兮地將筆記本電腦塞給他,怡然自得地指使他做起勞工。
而他竟也認命地受她擺布,看著塞滿一箱的流行歌曲CD和愛情小說,不禁開顏一笑,「是誰說自己早就過了做夢的年紀?」
「我、我……這是工作需要嘛。」「砰」地關上皮箱,打開另一個。
「林小姐,恕我提醒,你已經不上班了。」
她咬咬下唇,眼眸晶亮,「我現在想工作你不讓嗎?」
「不敢,在下一向尊重女性的工作能力,」他聳聳肩,「只要你起得了床,小懶貓。」
林靜啊,早上不睡到九點多是不會清醒的。
「這還差不多。雖然我討厭上班,但是如果有男人以為婚後女人就應該在家相夫教子,我一定會一腳把他踢到旁邊涼快去。」
「那麼,我通過你的考核了嗎?」
他溫柔凝望,明明無情卻似有情,笑容幾乎是寵溺的,她不知該作何感想,漲紅面孔,連耳垂都在發燒,眼光不好意思地東飄西飄,轉過頭不出聲。
手機音樂不合時宜地響起,她接通,是天依。
「行李怎麼都搬走了,你不在家里住了嗎?」
「嗯,這是你三哥的意思……我想他是怕觸景傷情吧。」她看了一眼雷拓,替他打圓場。
那端靜默了一會,「這樣也好,我也準備出去旅行。」天依一向清脆如雲雀的聲音低婉下來,難言的哀戚沁透了線路,「你如果有時間的話,麻煩照顧一下我媽媽。」
「沒問題,你一個人嗎?去哪里?」
「大概是南歐吧。」
驚逢巨變,只有遠遠地逃開,這里,太傷心。
「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掛了。」
「好,祝你旅途愉快。」
他接過她的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是天依?」
「嗯,她要去南歐旅行。」
雷拓沉思片刻,將號碼簿中天依的電話刪除。
「你干什麼?」
「最近別和她聯絡。」他低著頭繼續將所有雷家的成員電話全部取消。
她擰眉,感覺到愉快的氛圍又已走遠,「把手機給我,你這是侵犯我的隱私權。」
他突然正色,面容如遠古的雕塑一般冷硬,連嘴角那絲恆常掛著的嘲笑也斂去,「我鄭重警告你,別和雷家的任何人有任何接觸。」
林靜顧不上生氣,只是追問︰「包括你嗎,我也不能見你?」
他聲色俱厲,全身凝聚起肅殺之氣,再無一絲溫柔,「對,也包括我。」
「為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為了我的安全。」句句見血,字字攻心,嚴酷地從齒間迸落。
他無端地覺得了害怕。不能這樣下去了,否則遲早有一天他會愛上她。
愛情是一種魔,充滿殺傷力,輕易就可以置人于死地。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會讓人失去自我。
一股悵然浮上心頭,她把手機拿過來,將雷拓的號碼也一並刪除。
看見她穿著顏色鮮艷的手織毛衣和牛仔褲,從餐廳里出來,雷拓握著方向盤,無意識地在她身後緩緩開著車跟隨。
說起來,他們還算挺有緣的,每次總能在街上不期而遇。
看她在街上閑逛;看她進音像店又出來,手里拎著一包CD;看著她買了一支卷筒冰激淋,吃了兩口就丟掉;看著她過馬路……
他突然開到她身邊,「上車,林靜。」
她不知在想些什麼,竟然沒听到,依舊懶懶散散地漫步。
「上車。」他又喊了一聲。
林靜終于回過神來,像見到天外來客般看著他,手中的紙袋散落一地。
「別讓我說第三遍。」他的聲音輕柔得令人不寒而栗。
「你有事找我?但是,晚上我已經和朋友約好了。」
「推掉。」
僵持了一回,林靜乖乖地上了車。
「上次燕容的生日會我也沒去,她一定怨死我了。」
他替她系上安全帶,然後將無繩電話扔到她身上。
唉,多美的女人怒吼起來都一樣可怕。
她聲音顫抖地向燕容懺悔,保證下次一定不放她鴿子。說了三十遍對不起後,燕容終于肯收兵,還不甚放心地追問她到底有什麼事情,好像生怕她被歹人挾持似的。
不過,她說不定真的會出意外,因為他將車開得如飛一般,速度直追賽車級選手,從鬧市區一路開上高速公路,沿途闖了無數個紅燈。雖然力持冷靜,極度的刺激還是讓她面容僵硬、手腳發軟,每次轉彎都覺得自己快要死掉。
但是,她沒有叫他停車。
他的心情真的很不好,即使不言不語,也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發泄在速度上的憤怒。從未見過他如此形于外的情緒流露,仿佛世界末日般的恐懼,這個詞用在雷拓身上有點奇怪,但她確實這麼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