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希先生,我先送你們到旅館休息,明天總經理再向您報告一切事務。」那男子恭敬地說。這是他老板的老板,自然是不敢怠慢。
必穎棠視而不見地看著車窗外的景色,心中忍不住涌起一絲荒謬的緊張,一張她刻意封鎖的容顏,威脅著要破繭而出。
可惡!為什麼經過這麼久之後,他仍有本事讓她感到痛苦?關穎棠的雙手不自覺地握起。
「San?你不舒服?怎麼臉色那麼難看?」費希先生問道。
五年前,這個女孩突然出現在他位于紐約公司的門口。雖然只在她小時候見過她一、兩次,不過他還是認出了她。
她的父親曾在他最需要幫助時伸出援手,所以,當關穎棠告知他她父親的死訊,並請求他收留她時,他毫不考慮地答應,並且助她完成大學學業。
他的太太和兒子也誠心地歡迎她。
幾年過去,事實證明關穎棠的父親的確將她訓練得很好,稍加磨練,她就已經有獨當一面的本事。
可是經過這些年的觀察,他總覺得,這女孩除了想奪回家業外,還有其他的心事。
必穎棠經他一喚,回神扯出一個微笑。「沒什麼,大概是因為長途飛行,有些累了。」
「那就好。回旅館後好好休息,接下來的幾天你可以帶我四處走走。」費希先生並未深究,轉移話題說道。
「四處走走?可是我不知道……」
「這是你生長的地方,一定多少了解一些。還是,你想等墨瑞抵達的時候再去?」費希先生打趣道。
墨瑞是他的兒子,也是關穎棠「名義上」的未婚夫。之所以有這樣的安排,一方面是幫關穎棠擋掉那一大串追求者,另一方面也是讓她好名正言順地接管「費希科技」的台灣分公司。
「當然不是。」關穎棠沒轍地說。「既然叔叔想走走,我得努力想想台北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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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關穎棠並沒有出席「費希科技」台灣分公司的營業報告。因為今天肯定有許多媒體在那里等候,而時機未成熟前,她並不想曝光,以免讓朱玉隻產生戒心。
事實上,「費希科技」之所以會在台灣設分公司,除了看好台灣市場之外,也算是為關穎棠奪回家業鋪路。因此,這些年來,台灣分公司只搜購「關氏企業」的股份,對于其他公司,一概不投資。
幣上銀色的太陽眼鏡,一身輕便的淺黃色運動衫,關穎棠獨自一人跳上公車,前往陽明山。
她昨夜整晚失眠,不知是因為時差的關系,還是因為重新回到這塊土地的緣故。
輾轉一整夜,她決定天一亮,便走一趟陽明山。她不再是以前那個被背叛傷得不知所措的女孩。
如果她的心執意要想起那個人,那麼,她寧願讓自己將他想個夠,然後一舉遺忘。
或許今天再度踏上陽明山,就會解開心中那個死結,不再讓它苦苦糾纏。
由于是周末加上花季的緣故,陽明山上的人潮洶涌,攤販也是順著人行步道一個個擺開。
必穎棠閃過一個險些撞上他的小男孩,繼續往記憶中的那個地方走。
一路上,人們從她身邊擦肩而過,她耳中听著熟悉的語言,眼里看著熟悉的景象,某種感動隱隱震撼她的心。
此時,關穎棠才了解,這些年,她還是有鄉愁的。
走上好一陣子,關穎棠重新回到當年那個小涼亭,涼亭里面擠滿歇腿小憩的人,還有兩個孩子繞著梁柱玩捉迷藏。
深藏心底的影像頓時鮮明起來,昔日的情景像跑馬燈一樣,一幕幕閃過她心頭。
她仍然可以感受到當時的心碎絕望,正因如此,她才會孤注一擲地賣掉手中的股票,拿那些錢買機票飛到紐約,投靠爸爸經常提起的瑞格叔叔。
季涵卿……五年來,她第一次允許自己想起這個名字,然而,幾乎是立即地,那雙帶笑的黑眸,溫柔英俊的五官,頓時躍上她的心頭,引發一陣酸澀的疼痛。
她怎麼會天真的以為,到了這里,就可以完全忘記他?關穎棠自嘲地問。
眨去眸中漸起的水霧,關穎棠嘆息地轉身離去。
在涼亭的另一端,一雙黑眸倏地大睜。
「關關!」季涵卿加快腳步,穿過人潮,不停地左右張望。
方才,他遠遠地就被涼亭里一抹淺黃色的身影吸引住目光,心頭涌起一陣熟悉感。
接著,當那女子轉身時,他看見了她的側面,她像極了關關!
但是,等他跑到這里,佳人早已不見芳蹤。
季涵卿看著熙來攘往的人潮,不禁深深嘆了口氣,難道是他過于思念關關,所以才產生幻覺了?
如果關關人在台北,一定會來找他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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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關穎棠開始到公司和台灣分公司的總經理一起辦公,為不久後的交接暖身。
由于交接的消息尚未公開,所以公司里的員工也不知道這位忽然出現的美女是何方神聖,還以為是總經理的新秘書。
同時,她的「未婚夫」也抵達台北,表面上是來陪未婚妻,實際上,他是關穎棠取回家業的生力軍。
住在費希先生家的五年中,關穎棠又回復成以前那個封閉的女孩,從不主動和人交談。虧得墨瑞耐心地和她說話,提供自己的友情。加上他們兩人年齡相近,所以後來他成為關穎棠唯一的朋友,而也只有墨瑞知道「季涵卿」這個人。
因此,當關穎棠開始準備回台灣,墨瑞也把他自己公司的業務放下,前來當她的軍師。
「關小姐,今天下午不知道你有沒有空,我想讓你見見我們公司的法律顧問。他的本事好得沒話說,是許多大公司爭相聘請的名律師。」總經理說道。
他本以為她只是靠關系獲得這個職位的花瓶,但是兩天下來,他對這位關小姐的能力刮目相看。不過,她行事低調,充滿神秘,所以他也只知道她姓關,是費希先生未來的媳婦兒,除此之外,一無所知。
「好啊!林經理,麻煩你了。」關穎棠說道。「到時順便請費希先生和墨瑞一起來。」
雖說是她要接分公司,但這公司終究不是她的。
此時,說人人到,墨瑞敲敲敞開的門,探頭進來問道︰「中午休息時間到了,San,你不是說要帶我去飲茶?」
「林經理,如果沒有其他事,我想大家一起去用餐吧!」關穎棠禮貌性地說。
「是沒事,不過,還是你們小倆口自己去吃吧,不用帶我這中年男人去當電燈泡。」林經理搖手說道。「對了!必小姐,你要不要看看我們法律顧問的個人資料?」
「我想不用了,今天下午就要見面,不是嗎?」關穎棠拿起皮包,隨墨瑞離開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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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在公司氣派寬敞的會客室里,費希先生坐在圓形會議桌的首席,墨瑞和關穎棠則分坐他的兩旁,等候林經理把那位法律顧問帶進來。
正當他們一邊啜著剛煮出來的咖啡,一邊閑聊時,林經理推門而入,朝他們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們公司的法律顧問,季先生。」
季先生?關穎棠持杯的手驀地晃動一下,幾滴咖啡濺灑在會議桌上。
她跟著大家起身,鼓起勇氣望向那個跟在林經理身後進門的人。
四目交接的剎那,兩人身軀同時一震,關穎棠的臉蛋更是倏地刷白。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結一般,關穎棠只能直直地望著這個教她又愛又恨的男人,腦袋一片空白,手心開始冒汗。
怎麼會是他?關穎棠無言地吶喊,心頭翻騰的復雜情感,令她幾乎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