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采衣知道小豆子年紀雖小,但古靈精怪,會懷疑步無忌的身分是很正常的事。「小豆子,這位步爺真的是夫子的朋友,還有,他受了傷,不想讓人知道他在這兒,你別說出去,知道嗎?」
小豆子看了看步無忌,再瞧了瞧陸采衣,最後點點頭,「好。」
「那你快回去吧。」
「是。」臨走前,小豆子又瞧了步無忌一眼後,才轉身離開。
「你的學生?」步無忌的目光直望著小豆子消失的方向。這個孩子對他有很大的敵意,像是憂懼他會搶走陸采衣,不過,讓他有興趣的是小豆子對陸采衣的稱呼。
「是的。」她點點頭。
「你真的是夫子?」
「女人不能當夫子嗎?」陸采衣微笑著反問。
「倒也不是,只是有點意外。」他坦白地道。
陸采衣望著步無忌欲言又止的神情,明白他有話想問。「步爺,有話直說無妨。」
很少有人可以看透他的心事,尤其是女人,但此刻他並不在意,因為對于眼前的女子,他有更多的好奇。
「一個女人能成為夫子,並不是件易事。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如果是以前,她連想都不敢想,但此刻會
信心十足的這麼對他說,是因為她做到了。
「但有些事情並不是只要想做就可以達成的。」光是流言蜚語就夠她受的,她是如何承擔這些?如何撐過那段日子?而她的堅韌正是他所佩服的地方。
陸采衣愣了愣。他的話讓她想起了當年被爹親和二娘硬逼上花轎一事。
當年她也不想代妹出嫁,但是父母之命難違,她只好答應。
原本她打算要好好跟步無忌解釋,誰知道他連听也不听,就將她遣回陸府,讓爹覺得蒙羞,才會不要她這個女兒。
如果說,這輩子有什麼事讓她傷心難忘,恐怕就是這件羞辱的事。
步無忌見她神情凝重,皺著眉頭,像是陷入往事一般,他胸口莫名一揪,感到有些不舒服。「陸大娘?」
他低柔的聲音喚回陸采衣飄遠的神智。映入眼底的是他不解的詢問眼神,她勉強的扯出一抹笑,借此以掩飾窘態,「對不起。」
「我的話讓你想起不愉快的往事?」他銳利的目光在她緊握的雙手轉了一圈,從她因緊握而泛白的指節,看得出她是力圖鎮定。
「既已是往事,也就沒有所謂愉不愉快。」握著菜籃的雙手又是一緊,她壓下胸口不該再竄起的激動。「你先去休息吧,待會兒就可以吃午飯了。」不給他出聲的機會,她連忙轉過身欲離去。
但她才走了幾步,身後的呼喚讓她止住步伐。
「陸大娘。」步無忌盯著她縴細的背影。
「什麼事?」
「如果剛才我有冒犯你之處,我在這兒向你道歉。」他步無忌不是聖人,當然也會有做錯事的時候,但是,這是他頭一回因為感到愧疚而真誠的對一名女子道歉。
陸采衣有些意外,畢竟要一個大男人對女人低頭,本就不是件易事,何況是像步無忌這般高高在上的男人。
她微微側過身,瞧他一臉正經、慎重,她無法理解心底是感動或者是好笑居多,只能說,這個男人也不是什麼壞人,只是,當年的她真的是被他鐵青的怒容嚇壞了。
「不知者無罪,再說,我們萍水相逢,相識不深,你又哪會知道我的傷心
事,別放在心上。」微笑說完話後,她便踏進竹屋里。
她的體諒並沒有讓步無忌心中的愧疚消失,反倒多添一絲心疼。
他想,她一定曾受過很大的傷害,要不依她外柔內剛的性子,是絕不會表現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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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身穿藍色布衣的書生,嘴角帶著微笑,快步來到在水一方。
「陸兒。」他輕聲低喚正忙碌著的佳人。一回到天翔書院,包袱一放下,他連休息也沒有便趕緊前來,就是想瞧瞧她。
听到熟悉的聲音,陸采衣轉過頭,見是雲天翔,她立即放下手邊的事,移步迎上前去,笑道︰「你可回來了,小豆子他們很想你。」
雲天翔沒有接腔,只是看著她好一會兒,輕聲問︰「那你呢?」他的語氣中難掩期望,盼能听到他多年來一直想听到的話。
明知道雲天翔話里的意思,陸采衣卻故意裝作不知。不是她無情無義,而是她只當溫和的雲天翔是恩人、兄長,毫無男女之間的情感。
「你的家人可安好?」
雲天翔心知陸采衣是刻意回避他的問題,所以他也不打算再問下去,因為他不想太過于逼迫她,怕她會逃開。
當初救了她時,她告訴過他,她是被丈夫休離的棄婦,或許正因為如此,她才無法接受他的感情,怕會再遭受傷害。
唉,他多麼想告訴她,他不會傷害她,他只會保護她、疼寵她,可惜她傷得太深,每回只要他稍微多說些關于感情的話語,她就急著想逃開。
「很好,謝謝你的關心。」
雲天翔欲再問別的問題,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自屋內緩緩走出,讓他一愣。
在水一方怎麼會有男人?
看清來人的面容後,雲天翔悄悄的握緊雙拳,像是壓抑著什麼,探索的目光直直瞪看著一臉微笑的步無忌。
步無忌見來者是個男人,不由得眯起眼,打量著斯文清秀的雲天翔。他心里沉吟,這個人的身形看來有些熟悉,好像是他在長安和洛陽所踫到的黑衣人。
「陸兒,這位公子是?」雲天翔低沉的語氣里听不出任何敵意。
「天翔,這位是步無忌步爺。步爺,這位就是創辦天翔書院的夫子雲天翔。」陸采衣為兩人介紹。
雲天翔神情冷淡的向步無忌微微頷首。
步無忌也點頭回禮,臉上的微笑並末顯現出胸中的疑問。
他要是向別人說,雲天翔可能就是刺傷他的黑衣男子,絕沒有人會相信,因為雲天翔看起來就像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
雲天翔別過臉,望向陸采衣,不想再瞧那個令他心生厭惡的步無忌。「陸兒,你和步公子相識嗎?」
陸采衣正猶豫著該怎麼開口時,步無忌已替她回答。
「我倆是朋友。」
「有些事還是該避避嫌得好。」雲天翔語重心長地道。
陸采衣笑了笑,沒有說話。
「雲夫子說得極是,待在下傷一好,自然會離開。」
「原來步爺是受了傷,既是如此,就不打擾你歇息了。」接著,雲天翔轉頭望向陸采衣,「明日你會上書院吧?」
「會的。」陸采衣盯著他毫無表情的面容,心想,他應該是不高興,而她也能體諒,畢竟她知道他心儀于她,自然不願見她的住處有陌生男子出現。
雲天翔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連看也不看步無忌便轉身離開。
步無忌盯著雲天翔離去的背影,面色凝重。
陸采衣回過頭,見步無忌一臉沉思,覺得奇怪,于是輕聲低喚,「步爺?」
步無忌回過神來,笑了笑,試探地問︰「這位雲夫子,正是小豆子想替你湊合的對象?」
「小孩子胡鬧,步爺也要跟著起哄嗎?」她反問道。自那日小豆子送菜來給她後,便常帶著書院里的學童們來在水一方,說是要請教她功課,實則是暗示步無忌不準動她腦筋,真是一群讓人又好氣又好笑的小大人。
「我沒那個意思,只是覺得幸福已來臨,何不把握?」
「步爺,你不是我,又怎麼會知道我的幸福在哪兒?」
「看來我又多事了。」
「步爺,你好歹也是行商統御之才,不該管我這等小事。」粉臉一沉,陸采衣話中有話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