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我是壞人?」這位姑娘未免也太單純,難道就不怕他會恩將仇報,欺負她嗎?
「不怕。」陸采衣回答得十分干脆。
「喔?」步無忌挑了挑眉,她自信的態度挑起了他的好奇心。
「如果你是的話,就不會這麼問了。」她微笑著說,心想他應該沒認出她就是陸采衣。也對,當初他們不過是瞥見對方一眼,他不記得她是應該的,然而,他卻在她心中留下不可抹滅的記憶。
「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別太相信陌生人。」步無忌語重心長地道。
「公子這是給我忠告嗎?」她訝異。
「若我說是呢?」
「那我在這兒謝過公子。」
步無忌笑了聲,沒再說下去。雖然僅是交談幾句,但他看得出這位姑娘有自己的想法,並不會因為他的幾句話而改變心意,她的道謝也不過是敷衍。
不再多談,陸采衣將那碗藥端至他面前。「公子,這是剛煎好的藥,你快喝下。」
步無忌道了聲謝後,伸手拿起碗,一口飲下苦澀的湯藥。
將空碗放回托盤上後,他道出自己的姓名,「在下步無忌,請問姑娘如何稱呼?」
「我姓陸,你喚我陸大娘就可以了。」南村的村民們,甚至是雲天翔,皆不知她真正的身分和閨名。她不是有意隱瞞,而是想拋棄過往,過新的人生。
「怎麼不見你夫君?」步無忌心想,畢竟她是有夫之婦,如此單獨照顧他實有不便。
陸采衣沉默了會兒後才淡淡地道︰「我是被丈夫休離的下堂妻。」
步無忌一愣。瞧她談吐溫和有禮,舉止間充滿大家閨秀的風範,怎麼會被休離?莫非是無子?
「你是犯了什麼錯?」他語帶試探。
「步爺,很抱歉,這是我的私事。」陸采衣繃著臉,冷淡的回應。這話由他問起著實可笑,雖然他並不知道始作俑者正是他。
步無忌也知道這種話他本就不該多問,連忙道︰「我別無他意,只是好奇罷了。」
不想再談休離之事,況且那也是前塵往事,陸采衣止住話題,道︰「步爺,你先歇息吧。」端著空碗,走了幾步,她停下步伐,微微側過身,望著臉色蒼白的他,「你昏迷了三日,一定餓了,待會兒我會端碗粥過來。」
「讓你費心了。」
「相逢既是有緣,既然你會暈倒在這兒,也算是緣分。」頓了頓,陸采衣又道︰「你住哪兒?要不要我請人到你府上報訊?」最好步府的人能夠馬上派人接走他,那會更好。
步無忌思忖了會兒,「暫且不必,我不想讓人知道我的行蹤。」
陸采衣有些訝異。他不回舒適的府邸靜養,竟然要待在她這間簡陋的竹屋?
「只是,怕會影響你的名節……」人家救了他,他又豈能害她?
陸采衣沉默不語。論理,她不該答應讓他留下來,但是,他沉重的表情,像是踫上了什麼麻煩事,讓向來容易心軟的她說不出拒絕的話。
考慮了一會兒後,她下了決定,「這你不用擔心,在水一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十分偏僻,很少有人會來。」
她竟然願意答應他的要求?這位姑娘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
「你真的願意?」步無忌的語氣難掩訝異。
「當然。」
「不問原因?」
「問了,你會老實告訴我嗎?」
步無忌微笑。若是這一點,她可就猜錯了。「我會受傷是遭人暗算,所以我想靜一靜,好好的想一想,自己是惹上什麼人。」
原來是遇上仇家。之前她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她爹畢竟行商,同業競爭,難免會惹人眼紅,一些同行也曾上陸府鬧事,何況步府在汴京是商業之舵,樹大招風,招來不滿之事也是有的。
「步爺,你就安心住下吧。」
「謝過陸大娘。」
陸采衣笑了笑,對步無忌微微頷首,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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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無忌待在在水一方養傷,又過了三天。
這三天來,他一直想著是誰要殺他。
雖說樹大招風,步府的生意蒸蒸日上,惹人眼紅嫉妒在所難免,但應該還不至于取他性命,且對于那些合作的商家,他只有讓他們多賺些銀子,還不曾少給過一文錢。
若不是商場上的糾葛恩怨,那就是仇家,可是他實在想不出自己曾經和什人結下深仇大恨,讓對方恨得欲取他性命。
而且這個人心思細密,布下一步又一步的陷阱,誘他踏入。
到了長安後,他才知道陸采蝶並不在那里,想必是黑衣人知道他找陸采蝶甚急,才會放出不實的消息。
「步爺。」這時,房外響起一道輕柔的聲音。
「請進。」
陸采衣一手端著藥,一手推開房門,移步來到床畔,輕聲問︰「好些了嗎?」這句話從他醒來那一刻起,她每見他一回便問一回。
「好很多了。」步無忌接過碗,將藥一飲而盡。
陸采衣將空碗放在桌子上,輕聲道︰「步爺,該換藥了。」
步無忌瞧著她力圖平靜的小臉,知道她為他上藥時的尷尬。
雖說他是受了傷,但男女有別,且他傷在胸口,每回換藥時,他必須月兌下上衣,露出胸膛,要一個婦道人家如此看著丈夫以外的男人,的確是難為了她,也于禮不合。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休養了數日,他的身子已恢復許多,為自己換藥並不是件難事。
「我來吧。」陸采衣淡淡地道。
「別把我當作病入膏肓的人。」
「不管是重病或者輕傷,你此刻就是病人。」瞧他沒有任何動靜,反而是一臉興味的笑容,她覺得奇怪,「步爺?」
「你一點也不怕羞?」他故意這麼問,意欲讓她知難而退。這幾日的相處,他已看出她是個堅持己見的女子,只要她認為是對的,就很難改變她的想法和決定,此時亦是如此。
陸采衣粉臉一沉,顯得極為嚴肅。「步爺,請你尊重些。」
步無忌愣了愣。他不怕女人,但是她不怒而威的神情,卻令他有些心驚。
「女人並不可怕,但是……」他頓了頓,看著她因為他的話而不解的揚起眉。「你卻讓我感到害怕。」
「害怕?」她訝異,該害怕的人是她吧?
「不,應該是說敬重。」
「步爺是堂堂男子漢,我則是一介女流,何德何能讓步爺敬重?」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諷刺。
步無忌盯著她,不禁莞爾,「若不是我們素昧平生,我會以為自己曾得罪過你。」
他的笑語令陸采衣一愣,這才驚覺自己在無意中泄漏了心中對他的不滿。
是啊,這麼多年了,她應該學會釋然,心中不該再起波濤。
陸采衣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情緒,「你的傷早一點痊愈,也可以早一點離開,如果你真對我感到抱歉,那麼就請讓我為你上藥。」
她的聲音平靜無波,模樣猶如一尊不可侵犯的神像,這回步無忌縱然覺得對她不好意思,也只能答應。「那就麻煩你了。」
陸采衣頷首,輕輕的月兌下他身上的單衣。當視線接觸到他的傷,她的心倏地一揪。
雖然已為他上藥數回,但每一回見到他身上那猙獰的傷處,她的胸口就會再次翻騰,無法壓抑。「若覺得疼,可以說出來。」
「這點傷就喊疼,豈是男子漢?」
「逞強對傷勢沒有好處。」
「可這攸關男人的自尊。」
陸采衣臉上揚起一抹不以為然的笑,她停止上藥的動作,瞪著那道猙獰的傷口。
如果她的心夠狠、夠冷、夠硬,就應該給這個男人一個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