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蕾妮又站在相同的地方,看著那綿延成百上千的水渠,星羅棋布的池塘,那藍天,白雲,紅中帶著白點的山巒,深綠色的田園,斯地斯景,讓她不免有些感傷。
特別是天上的雄鷹像是發現了什麼獵物,一直在天上盤旋著,她不禁想起了保羅•西蒙和加豐科根據南美民族音樂改編的《兀鷹之歌》︰「I'dratherbeasparrowthanasnail,yesIwould,ifIcould,Isurelycould,I'dratherbeahammerthananail,yesIwould,ifIonlycould,Isurelywould,Away,Irathersayaway……」
如果,如果她是一只能夠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老鷹,她的生活會不會比現在快樂?
沒有選擇豪華的賓館,沿著記憶中那條道路,蕾妮又來到了以前曾住餅的那家旅店。周圍的街景已經無比陌生,只有那高盧人的旅館,還伸出她熱情的手臂擁抱著來來往往的旅客。
「請給我一間房間。」招呼她的,仍然是以前那個女店主,只是歲月在她的臉上刻下的痕跡遠比蕾妮多。
「您先等一下,坐下喝點瑪黛茶。」女店主熱情地笑著。在西班牙語國家旅行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只要你說意大利文,日常的交流問題並不算很大。
瑪黛茶,瑪黛茶……忍了好久的眼淚不知覺已經流下來了。那香濃的瑪黛茶所能帶來的回憶遠是蕾妮所無法承載的。
瑪黛茶對于高喬人,猶如香檳酒之于法國人。阿根廷有一句民間諺語說︰「燙瑪黛,是熱愛。」當年,她和雷納多來梅塞德斯鎮的時候,也一起喝過這樣的茶。
她記得,那時候,雷納多遞給她一杯剛用甜女乃沏上,並且表面全是泡沫的瑪黛茶。當地人說,這表示「我愛你。」而他留給自己的是一杯加橘子汁的,那代表的是「我等你」。
「se?ora(夫人),你怎麼了?」女店主端來葫蘆制成的瑪黛茶壺,看著淚流滿面的蕾妮,好奇地問。
「沒什麼,沒什麼。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對了,您還記得我嗎?我七年前曾經來過這里,和我的男朋友。」
女店主沖著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搖搖頭,「哎,人老了,記憶力也不好了。對不起,我實在記不住,……
不」她突然叫了起來,「你是那位從法國來的小姐,和雷納多•波蒂切里一起來的杜邦小姐。」足球在阿根廷的影響力和意大利不相上下,這也難怪女店主能記住她。
「你看,小姐,我們的牆上還有你們倆的照片。」她指著牆上一張泛黃的老照片說道。
蕾妮走過去,用指尖慢慢地摩挲著那張照片——她和雷納多那時候都還是那麼年輕。現在,年華已逝,情也跟著逝去了,只留下回憶,帶著毒刺一遍又一遍地傷她的心。
「老板娘,請給我一間二樓的房間。」無比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那熟悉的意大利語語調,那……蕾妮轉過頭去看著來人。
四目相接,兩人都驚呆了。
是他!
是她!
天,兩人果然心有靈犀,居然選擇了相同的地方來回憶那段過去。
「你、你好。」蕾妮說道。
「你、你也是。」雷納多尷尬地別開臉。
長久的分離後,兩人都不知說些什麼才恰當,或許是兩個人都同時想起了過去,想起了那些刻骨銘心的時光。
一時之間氣氛竟有些尷尬,如果相遇的目的不是為了再續前緣,有些事,是不應該再提,也不應該再想的。但是不想過去,他們又能想些什麼,又為什麼要見這一次面?空氣似乎凝結了。
「來來來,喝點瑪黛茶,加了牛女乃和蜂蜜的。」女店主適時又端出了一個茶壺。
加了牛女乃和蜂蜜的瑪黛茶,象征的是愛情的甜甜蜜蜜。
☆☆☆
兩人的房間都被安排在二樓,對門的兩個房間。
入夜,蕾妮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她走近窗邊,輕呵一口氣,擦開窗戶上隔著的那層朦朧,月光皎潔地照在地上,像是蓋著厚厚的一層雪。
他在于什麼呢?是否如她,也睡不著?
遍夢繞秦樓,只是已懶顧流年了。那條牽引著彼此的紅線,是否還纏繞在他的小指上?那已不重要了,她只是想找回她的幸福。從羅馬到梅塞德斯鎮,她逃不出的,永遠是那個禁錮她的牢。
她又想到了父親寄給她的那幾張照片,雷納多似乎沒有笑過了。她最愛看他的笑,純真和邪魅于一身的笑。
猶豫著,雙腳已經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雷納多的房門前。正要舉手敲門,門卻自己開了。
「蕾妮!」
「雷納多!」蕾妮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撲進他的懷里大哭著。
雷納多站在那里,一直緊緊地抱著她,然後是發瘋似的吻她。6年了,在每個重要聚會,在報刊雜志上,他總是可以看見風姿綽約的她。每到這個時候,他也總會想到,她曾經屬于自己。
6年的思念,在和莫菲爭吵之後完全爆發出來,所以他來了,來到阿根廷尋找他們之間的回憶。
吻,引發出的激情不可收拾。漸漸地,吮吸變成了親吻,親吻變成了糾纏。有一種最狂野、最激烈的痛苦,除卻肌膚之親,是沒有其他辦法可以解除的。無論多麼可怕、多麼強烈的狂風暴雨,都會過會。失控的激情在如同毀滅般的狂野交纏中被釋放了,被忘卻的天與地回來了。
「雷納多,你應該看到馬西莫和那個女人的緋聞了吧。現在已經是鬧得沸沸揚揚,父親鼓勵我和馬西莫離婚。他要我努力去尋找自己的幸福。」蕾妮躺在他的臂彎里,撒嬌似的說道,仿佛她又回到了23歲,「如果我離婚了,你還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離婚?那莫菲呢?是不是要他也離婚,然後兩人在一起?雷納多突然內疚起來。
「雷納多,如果我們在一起,和以前一樣,可以幸福地生活。你愛我,我也愛你。還有我們的孩子,瑞納多,他長得很像你。」蕾妮見他不說話,又繼續說道。
瑞納多是他的孩子?雷納多搖著頭,不可思議地看著蕾妮。
蕾妮認真地向他點點頭,「否則我不會跟馬西莫結婚的,如果沒有瑞納多,我情願去死,也不會跟他結婚的。
他答應我,只要我跟他結婚,他會幫我向父親求情,讓我保住這個孩子。」說著,說著,她開始淚眼婆娑了。
「不,不,不,你是騙我的,你是騙我的,對不對?」雷納多還是不敢相信她的話。
「雷納多,這是真的。莫菲,維葦和Gracia都知道。」
莫菲也知道?雷納多驚得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
蕾妮想拉住他,他已經下了床,向自己的房間走去,「你讓我好好想想,你讓我想想。」
她想,讓他安靜一下也好,于是便沒有管他,沉沉地睡著了。
早晨,蕾妮再去雷納多房間的時候,已是人去樓空。
第九章
蕾妮桌上的電話鈴不停地叫著,她從整堆的報表中抬起頭來。從阿根廷回羅馬之後,蕾妮一直忙于公司的新計劃。對那家報紙的收購已經到了最後評估和報價階段,所以她每天幾乎有12個鐘頭都呆在辦公室里工作。每天回到家也只能陪兒子說一會話,然後立刻倒在床上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