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西莫拉過報紙一看,然後沉著臉說︰「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馬西莫,你從小就是一個倔強的孩子,想不到現在還是改不了那個壞脾氣。」老者的眼楮似笑非笑,「你的爺爺就是欣賞你這一點,就和他當年一樣。假以時日,他一定會把整個羅西尼家族的重擔交給你的,加上杜邦家族的實力,我們一定會打敗卡弗里亞內蒂家族,成為意大利最好的傳媒帝國的。」
「這並不是我想要的。」他對家族的事業一點興趣都沒有,除了他的小女孩,他惟一在乎的就是他的足球和球隊了。
「那你想要什麼?和那位小姐一樣追求自由和愛情?孩子別傻了,有些事情是由不得你選擇的。更何況你愛她。」
案親是怎麼知道的?馬西莫一驚。對于感情,他是一個極度內斂的人。他可以付出,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後為她付出,但是一句「我愛你」,對他來說,是很難說出口的。如此這般的掩藏,如此這般的深沉,居然讓父親看出來了。
「我已經跟皮埃爾杜邦通了電話,婚禮兩個月後就要舉行。」他從自己的椅子上站起身,走到馬西莫身邊,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有時候感情不能只埋在心里的。你對她好,一味地遷就她,但她卻不明白你的好意,到最後,可能你什麼都得不到……」
「況且,你爺爺的財產,你不會不知道是留給誰的。」走出門之前,老羅西尼又加了一句。
馬西莫坐在那里,細細地品味著父親的話。
案親的話並不是全無道理的,再這樣下去,他很可能真的什麼也得不到。他的Genie和雷納多一同游覽佛羅倫薩,然後被記者們拍照,幾乎每張報紙上都有她和雷納多的新聞,就連他們自己家的也不例外。
這個小女孩,實在是太單純了。以為這樣就可以嚇退他,這樣就可以讓羅西尼家族和她解除婚約?即使她不嫁給他,她也決計不會和雷納多在一起的。她的家族絕對不會允許這樣一個男人成為家族大家長的。
午後的日光,從落地大玻璃窗里照了進來,帶著第勒尼安海的成味。他又翻開了報紙,看著上面那張楚楚動人的臉。蕾妮,這個小女孩,她怎麼能越陷越深了呢?
拿起電話,撥通了巴黎那邊的號碼,「杜邦先生,你能讓蕾妮回巴黎嗎?她實在……」
☆☆☆
在霧蒙蒙的早晨,或是午後陽光在水面上跳動時,她經常試圖想象雷納多在哪里,在做什麼。情人湖邊已是滿眼的綠,叫人心動的綠,還有醉人的花香。揮手間,都是蕩漾的生機。
巴黎,這個地方,是蕾妮不得不回來面對的。這一次,父親好像真的動了怒氣,一通電話將她招回了法國。
她明白,這一次,她真的要和雷納多分手了。雖然每次她回來的時候,父親都要把分手這件事情提出來,總要讓她注意到自己的身份和在外面的影響,但是,他卻從來沒有真正給過她壓力。
琴房很靜,靜得連一根頭發落地都會砸出響聲。這是間華麗但是清冷的房間。在巴黎的這個家里,蕾妮從來都感覺不到溫暖。她坐在鋼琴前,卻發現手指已彈不出任何音符,如同在寒冷的冬天里,被冰冷的雨淋過,痛徹心扉的絕望籠罩著,但是,更多的,卻是無奈。
「我想你應該玩夠了。你什麼時候才跟他分手?羅馬方面,婚期很快就到。」老杜邦站在她的身後,用一貫的沒有溫度的語調說著,仿佛蕾妮只是一件能換取歐元的貨物。
「玩?爸爸,您覺得我是在玩?不,不,我愛他,我們不會分開的。」蕾妮望著他,用嘲弄的眼神,然後發出撕心裂肺的喊聲︰「你到底當我是什麼?你惟一的女兒難道比不過你的一個合並計劃?你死了之後,這些東西都是我的。我不想把它們變得更龐大,我只想要我自己的生活!」
她無助地捶著那架昂貴的鋼琴,發出雷鳴般的響聲。
老杜邦听到女兒說出那樣的話頓時血壓升高。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藥瓶,想倒出幾顆藥,卻沒拿穩,把藥全部倒在了地上。他撲到地上模索著,拾起了幾顆,然後拼命地往嘴里放。
「拿杯水來。」蕾妮跑到房間門口大叫。
僕人們慌忙的腳步聲亂作一片。
吞下藥丸,老杜邦漸漸恢復了元氣。感覺自己能夠和蕾妮說話了,他不顧護士的勸阻,屏退了僕人,坐在沙發上一邊喘著氣一邊說︰「這都是你自己的錯。我曾經給過你機會,曾經你可以自己掌管我們的傳媒公司,可是你沒把握住機會。記得你上大學的時候嗎?我曾暗示過你,讓你就讀管理學院,你卻偏偏要和我作對,要學音樂……和我對著干有好處嗎?」
蕾妮听到這句話,連忙撲到皮埃爾的腳下,「爸爸,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現在改好嗎,我去學商業,我去讀MBA,爸爸,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想嫁給馬西莫……」
「太晚了。」老杜邦輕輕地推開她,「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波帶切里這小子配不上你,配不上我們杜邦家族的繼承人。」
什麼叫配得上?什麼叫配不上?
她不知道,只是她愛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愛他。
「爸爸,如果我執意要和雷納多在一起呢?」她倔強地回答道。
「那麼,我會做點什麼讓他,讓你都向我屈服。」
「屈服?」她冷笑著,「爸爸,你知道的,我永遠不會。無論你對我們做出什麼,我們永遠都不會!」
「你以為我會做點什麼呢?你應該清楚他生命里最重要的是什麼。蕾妮•杜邦,並不是你,對吧?想必你自己也很清楚。他全身心投入的是足球。你想想,如果米蘭不要他,其他的俱樂部還敢要嗎?一點壓力,只要一點點,他就完蛋了。」老杜邦的聲音在蕾妮耳邊回繞,帶著不近人情的冷漠,「你認為我能做到嗎?」
他的確能做到的。蕾妮驚訝地看著他,意識到,憑借他的能力和人脈,他可以做成任何他希望的事情。而她,只是他手中任意操縱的一顆棋子。
一切的一切,從意大利求學到米蘭的相戀,一直到他的放手,從來都沒有超出他的掌控。他不對她的行為過多地干涉,只因為他知道,最終,她無法逃離他的控制。
傀儡,一個純粹的傀儡女圭女圭。
憤怒的十指在琴鍵上砸出貝多芬的《命運》,鏗鏘的旋律掩飾著她的悲傷和憤恨。
「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門被甩上了。營妮癱倒在了鋼琴上,發出了巨大的嘆息。
☆☆☆
一連幾天,蕾妮都把自己關在琴房里。
拿起大提琴,拉出的也只是破碎的斷章。
「蕾妮,我真幸福,有你在身邊。」雷納多的聲音,他的笑臉,他的溫柔,他的……眼淚從蕾妮的臉頰滑落。
好想見你。雷納多,真的好想……蕾妮的內心痛苦地掙扎著,掙扎著。
扔掉提琴,她沖回了房間,腦子里只想著一句話︰「我要回米蘭,我要回米蘭。」
拉開抽屜,護照早已不翼而飛。她驚慌地四處翻著,卻一無所獲。癱在床上,憂傷從心底慢慢涌出,吞噬著她僅存的理智。
「啊!」她大叫著。
「蕾妮,婚禮在兩個月後舉行,在羅馬。」杜邦夫人推開門,看到一地的雜物,叫來僕人,「幫小姐收拾一下。」
「蕾妮,你安心做馬西莫的新娘吧。他很愛你,會對你很好的。」她撫摩著蕾妮的頭發,像從前一樣,只要小小的蕾妮一哭,她總會柔柔地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