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父親。馬西莫告訴你了?他讓你阻止我?」她連眼楮也不抬一下,死死地盯著地板。接下來父親一定會禁止她去意大利,然後切斷家里一切找她的電話,蕾妮即使用腳指頭也能想出父將她囚禁的方法。
這個家,美麗得幾近奢侈,但對她來說,只是一只金子做成的鳥籠,而她,就是鳥籠中的金絲雀,想飛卻展不開翅膀。
「不,他說如果你想去意大利,他很樂意照顧你。」
蕾妮猛然地睜大眼楮。馬西莫……他,到底想干什麼?
「父親,我真的能去嗎?」壓制住雀躍的心情,她輕輕地說道。
老杜邦揉了揉太陽穴,「如果你想去的話,那就去帕多瓦大學吧。你媽媽以前也在那里學習過,而且還是彼得拉克和但丁的母校。」
「可是,我想去博可尼……」
「蕾妮,你應該玩夠了吧。無論現在你和誰在一起,你將來的丈夫都會是馬西莫。」他沖她揮了揮手,「你只有兩個選擇,要麼不去,要麼就去帕多瓦。」老杜邦的聲音什麼時候都是威嚴的,他的話不多,但是任何一句都是一個必須要人遵循的命令。
蕾妮慢慢地從房間里退了出去,雖然不能去米蘭博可尼大學,但是帕多瓦,帕多瓦,畢竟比巴黎要近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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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接一場的宴會讓蕾妮感覺疲倦,但這就是上流社會荒唐而又諷刺的寫照。作為到意大利讀書的代價,蕾妮被父親逼迫陪馬西莫參加那些無聊的私人晚會。
這一天,是在巴黎。
「你今天晚上很漂亮。」馬西莫拍了拍挽在他臂彎中蕾妮的手,優雅地走進了晚會的大廳。的確,有著蕾妮這樣一個舞伴,任何人都會覺得是一種榮耀,「要是你能把頭發盤得再高一點,露出你迷人的脖子,那樣就更美了。」
蕾妮像一個美麗的公主一般抬高了頭,「可是你是知道的,我是不屬于你的,永遠都不屬于你。」
「別這麼說,你是我的未婚妻,不是嗎?」馬西莫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驕傲地與向他問好的朋友寒暄著。而後在她耳邊低語道︰「無論你喜歡不喜歡我,我們都是要綁在一起的。」
蕾妮的臉上還是掛著虛偽的笑容,但是語氣中卻飽含著怒氣︰「你真卑鄙。」
「這個是你父親為了他的傳媒帝國做出的交易,那麼你必須要為此而犧牲。好了,你去一邊玩吧。記得我告訴過你的,只要不太過火,我是不會干涉你的。」知道蕾妮受不了宴會里的氣氛,而且大廳內渾濁的空氣對于她的健康也是一個挑戰,馬西莫便讓她離開去透透氣。應付那些心有所圖的面孔,他一個人就足夠了。
他是一個內斂的人,向來不會表達自己的感情,只能默默地用行動去說明他的那份熱誠。
但這樣的態度在蕾妮眼中又是另一番不同的解析。她認為,馬西莫和她父親一樣冷酷,也許在這個龐大的資本社會,惟有金錢才能打動他們,惟有資本的擴張才是他們最有興趣的。羅西尼家族的傳媒帝國雖然不能與蕾妮家的相提並論,但是在意大利卻有相當大的吸引力,加之馬西莫的父親與杜邦先生的交情,讓他們在蕾妮一出生就選擇了聯姻。
炳哈,多麼可笑的人生,一個人的命運可以在她毫不知情的時候就被殘忍地決定了,不知道這是預言還是宿命。
蕾妮望著眼前穿著宴會服的男男女女的虛與委蛇感到無比的惡心,緩緩走到了寬大的露台上,這所維也納式建築讓蕾妮最滿意的地方就是這個露台了,至少她能在這里感受到一絲的寧靜。
宴會,宴會,仿佛這個世界上有參加不完的宴會,而這些宴會大多都是蕾妮厭惡的那種,真的,除了那一次,那改變她生命的一次晚宴——
「小姐,請你注意一下自己的鞋。它們不應該在這兒。」
「你沒有權利這樣說別人。每個人都有自己喜歡的方式。」
「不要妄下結論,小姐。我們才剛見面,你了解多少?」
「我想我喜歡你。」
「一個理應得到世間所有寵愛的女子,為什麼有這麼寂寞的目光?所以我告訴自己,一定要找到她,讓她懂得什麼叫快樂。」
他,就是那個她深深愛著的他,每次一參加這樣的宴會,她都不自覺地就想起他,想起他們相遇的那個露台,那一夜,她記得,天空中仿佛有若隱若現的星光……
現在,仍然是一個孤單的露台,卻再也沒有那般的回憶了。她的直覺一向是準的,該死的準確,對于雷納多,她沒有辦法說清楚那樣的感覺,其實到現在她還是不怎麼清楚。也許就只是一個迷吧,一個永遠也無法解開的迷。
微微地起風了,蕾妮感到了有點冷,突然一件外套披上了她的肩膀,恍惚中,她以為是……「雷納多!」她失聲叫了出來。轉過身,卻是馬西莫那張冰冷的臉。
「我讓你失望了吧。」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仿佛他原本就是一塊冰雕成的。是啊,他們兩人是不同的,也許是褪去冷酷的表皮,馬西莫也是一個好人,但是她清楚,馬西莫不是上帝給她創造的那半個圓。
「我……」她第一次覺得面對馬西莫無話可說。記得他們的第一次見面,他說他不會干涉她的自由,只要她不做太過分的事情,只要能維持他未婚妻的美麗外表,他都會忍受。當然,她也必須要忍受他的花心,忍受他的傲慢和孤傲。
「其實我很明白你想的是什麼,但是我要再一次提醒你,你是我的未婚妻,不是波蒂切里的。」他說到波蒂切里的時候閃過異樣的神情,蕾妮看到了,她不敢確定,因為她似乎覺得那絲表情代表了嫉妒。
嫉妒?會嗎?她不能相信。
「蕾妮,你和他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難道你還不明白嗎?」馬西莫壓低了聲音。不能讓其他人听到他們之間的對話,否則這又會是上流社會的一樁丑聞。面對固執的蕾妮,他感覺有些無力。原本他以為,她和雷納多在一起不久就會發現他們兩個並不合適,但是卻事與願違。
蕾妮,他的小女孩,是屬于富裕和最上流生活的。雷納多雖然有名,但是金字塔頂端的那個小圈子,他永遠也擠不進去。
幸福,這兩個字听在蕾妮的耳朵里仿佛就是一個嘲諷。什麼是幸福?
她要幸福,是屬于自己的幸福。不是和她媽媽一樣,不是和那些身上套著美麗枷鎖,不顧一切向上爬的女孩一樣。她們從小就把命運出賣給撒旦了,怎麼能有幸福可言?
媽媽離開香港的時候只有19歲,雖然巴黎有好多那些女孩子一輩子都夢想的美麗時裝、首飾、香水和化妝品,有幾所大房子可以供她開各種各樣的舞會、晚會和派對,可是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蕾妮不是不知道爸爸在外面還有別的女人,媽媽只是默默忍受,繼續忍受。可憐的皮埃爾•德•杜邦,他總是認為他和妻子之間只有利用和被利用的關系,卻不知道,其實她愛他。
也許起初是不愛的吧,蕾妮看過媽媽相冊里那個男人的照片。修長的手指,清秀的面孔,一把小提琴,一顆愛她的心。那個時候,媽媽還不叫蕾切爾•德•杜邦,她有一個好听的名字——夏溢秋。可是為了家族的利益,她嫁給了皮埃爾,這個金發碧眼的法國人。于是愛他變成了她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