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衣袖如繁花飛舞般輕揚,轉眼架開兩個人的攻勢,還附贈了一拳,逼得來人直往牆上撞去。余光瞥見其它人往蕭子暮及徐爺頭上招呼的一刀一掌,鳳翎縴腰一扭,揮刀直入,逼退了蕭子暮頭上的刀,對于揮向徐爺那一掌,卻是不聞不問。
「鬼丫頭,眼里就只有妳相公!」徐爺沒好氣地罵了聲,輕描淡寫地擋去一掌,將敵人推向鳳翎,身子沒移動半分,仍是和蕭子暮對面坐著。
忽然李參議側身而出,離開了戰斗圈,手呈爪狀急如迅雷地移向蕭子暮,就在快踫到他後領的一寸前,鳳翎的刀像長了眼楮,由後領與手爪之間細微的縫隙斜飛而上。
「相公,前傾低頭!」呼——刀鋒險險順著蕭子暮的背脊削過,之後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順手橫掃過去。這一著擋去了李參議的進擊,也將他逼到徐爺身前。
在徐爺的壓力下,李參議不由變招改爪為鉤,直取徐爺雙眼,後者只是身體輕輕一顫,竟然就躲了過去。李參議對他的高明大驚失色,但為時已晚,手被徐爺順勢一帶,整個人重心不穩朝櫥櫃撞去。
「丫頭,妳的花瓶啊!」閑適地叫了一聲,徐爺抱著看好戲的心態往鳳翎那方瞟過去。
「啊……」來不及了,李參議撞倒了櫥櫃,不僅花瓶死無全尸,一些雜物也砸落一地。鳳翎憤憤地用刀挫倒一名敵人,將氣發在眼前倒霉的人身上。「死胡子,你竟敢壓壞了我的花瓶!那是我相公上的釉彩啊!」
蕭子暮听著她說的話,看著她奮勇退敵的樣子,深沉的黑眸光采微動,更堅定了心里的某種決定。
咯嗒!又是一刀砍中窗欞的聲響,鳳翎急忙轉頭一看,剛才被她推倒的那個人一把刀不偏不倚地葬送了半扇窗扉,另半扇還搖搖欲墜地懸在那兒晃呀晃的。
「可惡!你要賠我的窗子!」用刀背劈昏了最後一個敵人,她又一腳踢出,將那個暈頭轉向的人連著另半扇窗扉一起送出窗外。
至此,來人全部倒地,鳳翎定過去抓起倒在地上李參議的領子,一刀架在他頸脖上。「你撞壞了我的東西,快賠給我!」
「我……賠……」李參議被她抓得喘不過氣來,又怕她一時失手,老命休矣,支支吾吾地話不成聲。
「要賠多少才好呢?」徐爺三句不離本行,算盤馬上從懷里掏了出來。
蕭子暮環顧了房子一圈,面不改色地開口︰「花瓶一只三十兩,櫥櫃一個五十兩,白瓷茶具一組三十兩,窗戶一扇一百兩……最後是屋頂的修繕,林林總總算你五百兩好了。至于那些字畫,就當我奉送給王爺。」
他也會獅子大開口?這可不像蕭子暮的風格。徐爺福至心靈,話里有話地問︰「子暮,這不會是『安家費』吧?」
蕭子暮沒有回答,但徐爺很清楚他說對了,才剛輕松了些的心情隨即變得復雜。
他連要走都不忘替她打算……他真能無牽無掛嗎?
一旁的鳳翎面容凶惡地收起了今天的進帳五百兩,又粗聲粗氣地趕走了五名手下敗將,轉回頭看蕭徐兩人的俏臉突然變得欣喜若狂。
「相公!徐爺!我們今天又進帳了!五百兩耶……咦?我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哪有什麼事,妳快把五百兩收好。」徐爺見她似乎快想起來剛才進門的事,連忙岔開她的話,自個兒端起茶杯裝蒜地喝口茶。
「沒有嗎……啊!我想起來了!」把剛才莫名其妙和人打一架的情形聯想在一起,鳳翎更加不快,什麼五百兩還是大刀全都泄憤地被她扔在桌上。「你們還沒有說為什麼偷偷跑回家!尤其是相公,剛才有多危險哪!如果我不在的話,他們就抓走你了……」
蕭子暮與徐爺無奈相視,前者長嘆,後者苦笑。
「翎兒。」蕭子暮語重心長地睇她一眼,鳳翎接觸到他的眼神,表情馬上由氣憤變為哀怨,可憐兮兮地回望他,他頓時覺得瞞著她是件天大的罪惡。「其實,我和徐爺是在討論……我要赴京趕考的事情。」
「赴京趕考?」鳳翎失聲叫出,徐爺則一口茶差點全賞給了蕭子暮。
好個赴京趕考!徐爺暗罵蕭子暮的狡猾。他這麼說是在為自己的離去鋪路,也使鳳翎的傷心降到最低,但是,真正困難的卻是在他離開後的圓事。
莫非要他老人家去編個理由,說什麼蕭子暮赴京趕考途中被山豬叼定之類,來造就他可能再也不會回來的事實?
可是話都說出口了,不硬著頭皮撐到底,行嗎?
「丫頭,這件事,我們本來想商量好再告訴妳的。」徐爺只能同意蕭子暮的話。
「赴京趕考……」一時沒辦法接受,鳳翎頹然跌坐在椅子上,眼楮無神,美艷的容貌驀地失去了光采。「你真的要赴京趕考?」
「我已經計畫了很久,近日就要成行。」她沮喪的模樣令蕭子暮胸臆里漲滿了歉意。「翎兒,我就是怕妳難過,所以拖了一陣子才告訴妳……」
她果然牽絆住他了不是?以他的資質,藏身在這個小村落里確實埋沒他了,她應該贊同、鼓勵他去啊!但,為什麼她心里這麼痛、這麼痛呢?
「相公,你要去多久?」最終,她也只問得出這句話。她可以等,等到他功成名就,再久她都願意等……
「我不知道。」終于還是要面對這個問題,蕭子暮鐵了心道︰「科舉若未第,我便永遠不會回來。」
就算真有及第這回事,那也只是個手段,他仍然不會衣錦榮歸。
一種難以言喻的憂慮突然竄生而出,漸漸填滿鳳翎的整個意志。她總覺得,這次的分離,如果她不抓住些什麼,將會是永遠的分離……
即使他們的成親不是出自于彼此相愛,但拜堂卻是真的,她不斷騙自己,拒絕相信他會有離開的一天。他今天赴京趕考的宣告,代表的是結束嗎?她不敢去深思。
「相公,我好怕!」她忽然上前擁住他,聞著他的氣息,拼命感受他的存在。「你為什麼好象就要消失了?」
「我……」蕭子暮仍舊沒有響應她的擁抱,他無法否認她的話,只要關于他的事,她的敏銳幾可說是出自一種靈覺。「翎兒,我走後,妳要好好保重自己。」
徐爺一直旁觀他倆的互動,那蕭子暮注視鳳翎的神情,似乎不像他自己所說的全然無情?
「徐爺,以後翎兒就麻煩你了。」這是蕭子暮唯一的要求。
「唉,丫頭,子暮這一走,就算真讓他考到殿試那一關,不過在京城而已嘛!妳不必太難過……」
不!她感覺他不會再回來了,這種心里的感應她無法解釋。可是,她一定要弄清楚一件事。「相公,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受不了我了,認為我是個累贅,所以決意離開?」
「絕無此事!」蕭子暮臉色一沉。她怎會有這種想法?
「那好。」她硬逼出一個微笑,不舍地離開他的懷抱。「你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不必擔心我。」
她只要知道他不是不要她,那她就是他一輩子的妻。
懷里空蕩蕩的,像失去一些什麼,蕭子暮望著她全心信任他、愛慕他的眼眸,自知這雙眼將難以在記憶中抹去。
時間一天天過去,鳳翎對蕭子暮的依戀愈深,但她用盡力氣隱藏,要讓他走得輕松一些。
這一天,她踏遍了南山塢為他張羅遠行的物品,之後到鳳鳴號待了半晌,和阿大阿二說了些話,回到家後又東抹西擦,持續地忙碌至深夜,不給自己一點機會沉浸在離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