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為了自己本身傷心哭泣,這還有道理,可是她卻是為了另外一個人將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這到底是為什麼?
蘇洺禹沒有辦法了解她的痛苦,世界上的事情都是這樣的,當事人掏腸搜肚地悲傷,在別人眼中只像是一場荒謬的戲劇。
他只希望她能夠好起來。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蘇洺禹強迫自己往好的地方想。
某一天,他在逛書店時,特地繞到文藝小說區,一眼瞧見杜俐芊的大作放置在平台上,心中涌起一股親切感。
書名依舊是無可救藥的可笑,叫《老鳥正逍遙》。
他這次沒有鄙視這個書名,反而覺得有趣地笑了起來。
岸錢的時候,店員一直用懷疑的眼神看他,他面不改色地拿出金卡結帳。
他將新書跟《小鳥正青春》擺在一塊,和那些冰冷的原文書並排立在書架上,書背上兩張美女的圖片不可思議地讓氣氛溫柔了起來,如冬夜里一杯溫熱的香片,在空氣當中散發恬靜的氣味。
當他經過書架時,總會瞧見兩朵微笑,美若杜俐芊那張單純而嬌弱的容顏。
雖然有點格格不入,但蘇洺禹覺得感覺很對。
他擁有她的住址與電話,卻沒有想過再約她出來,只有在每次門診時,偷偷地期待著預約名單上面會有她的名字。
她為什麼把預約統統取消?難道是因為他說希望再也不要看到她的緣故?,
蘇洺禹的後悔是言語也無法形容的。
他反省著自己的惡形惡狀,發誓再也不用惡毒的言語傷人,他甚至列出了幾條罪狀以及改進方針。
杜俐芊沒有出現,但他在醫院當中的評價愈來愈高了。
「親切、溫柔如春風一般和煦的蘇醫師」是他的最新稱號。
生活對于他依舊是忙碌的,他每天在門診與病房兩邊穿梭,應付源源不斷的大小問題,以及數不清的數據報告。
對他而言,穿過急診室猶如走過戰地,護士與病人的呼喚宛若槍林彈雨。
他試圖用兩本厚重的原文書掩面而過,阻擋任何試著攔下他尋求幫助的醫生、護士與病患。
「蘇醫師,蘇醫師……」
饒了他吧!他已經二十多個小時沒停下來休息過了。
蘇洺禹在心中哀號,腳步匆匆,當作沒听到。
「蘇醫師,我在這里!」那個軟軟的聲音還是沒放棄,不停呼喚著他。
蘇洺禹認命地轉頭。
「什麼事?」他語氣凶狠,用發著冷箭的眼神射向出聲的角落。
「沒事沒事,我只是想打聲招呼,沒事,你忙你的。我是想……好久不見了,想跟你說幾句話……對不起,打擾你了。」
可能眼神真的太凶惡了,被瞪視的對象連忙搖手道歉。
「是你?」眨了眨酸澀的眼楮,蘇洺禹看清楚縮在角落那個女孩是杜俐芊沒錯。
她為什麼會在這里?
她為什麼一臉害怕?
呃……這好像可以解釋。蘇洺禹連忙收回自己如迅猛龍發現獵物的眼神。
「又怎麼了?你為什麼又在這里?跳樓未遂?還是又吃多了安眠藥?」蘇洺禹不知不覺提高了聲音。
甚至,帶點指責。
醫生最重要的就是冷靜,在看到一只刀子插入腦袋十公分也得面不改色地挖開取出,但此刻蘇洺禹卻一陣心慌。
快步走過去,先上下瞧了瞧,沒缺手斷腳,無明顯外傷;模了模額頭,體溫稍高,但又不是真的發燙。
他拉開她披在身上的外衣,將听診器按在她的胸腔,來回听過幾個地方。
肺部有些雜音……蘇洺禹嚴肅地听著。
他捧住她的臉,看她一瞼的憔悴與蒼白。
「我……」杜俐芊想說些什麼。
「張開嘴。」
扁桃腺有點發炎……蘇洺禹認真地看著。
「蘇醫師,我……」
「閉嘴。」
他又多此一舉地拉開她的眼皮瞧瞧,看她滿眼都是血絲,原本黑白分明的娟秀眼楮此刻慘不忍睹。
懊不會是哭泣所致?
蘇諂禹幫她拉上衣服,凝視著她,看她一臉柔順地低著頭,雙手乖乖地交疊在身前,左手上扎著點滴。
一次又一次,這女孩就是不受教,漂漂亮亮的一個女孩子,非要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蘇洺禹無法形容自己內心的焦慮,她明明是一個聰慧的女孩,卻老把自己弄得跟笨蛋一樣。
滿月復經綸,熟讀詩書,偏偏是個生活白痴,又為了感情一蹶不振。
「幫你看病的醫生怎麼說?」
「我……」她遲疑了好久沒有開口。
「我什麼我,有話快說!」因為焦急而發出來的語調冰冷而刺人,讓床上的女孩不禁又畏縮了一下。
「醫生說我只是感冒而已,打瓶點滴就可以回家了,你不要這麼大聲……我頭好痛。」杜俐芊捧著頭討饒。
「我知道是感冒。」
謗據剛剛檢查出來的癥狀,她應該只是急性上呼吸道發炎。
醒悟到自己的態度過于異常,蘇洺禹終于冷靜下來。
「這里不是養病的好地方,點滴也別打了,那只是醫院賺錢的工具而已,快回家去,吃點有營養的東西比較要緊。」
「我家里沒有東西吃,病了好幾天,冰箱都空了。我沒有力氣上市場,宜家又出國去了……昨天我不小心把電磁爐弄壞,所以,也沒辦法煮泡面……」說到這里,連杜俐芊也覺得自己很淒慘。
她怯怯地看向蘇洺禹,猜他又會大罵自己一頓。
她真的覺得很下公平,每個病人都夸獎蘇洺禹是個好大夫,問診親切、笑容可掬,可是她每次一踫到他,不是被他痛罵一頓,就是被他扔在後面不聞不問。
那,當初為什麼他要約自己吃午飯呢?杜俐芊真是不懂這個男人的心思。
她看著他,意外地在他臉上發現一絲柔情。
他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身邊,用稱不上溫柔,卻充滿同情的語調開口︰
「你為什麼老是要把自己弄得一團槽?除了工作之外,你為什麼沒有一件事情做得好?我都要為你哭泣了。」
「我真的這麼糟?。」杜俐芊傷心欲絕。
瞧吧!人人都看得出來,她的人生已經無可救藥了,連感冒也比常人容易得到。
她平常除了便利商店之外,足不出戶,這樣的生活,都能得到流行性感冒,夠倒楣了吧?
「沒關系,還有希望。郝思嘉說過,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蘇洺禹幫杜俐芊拆開手上的點滴。
「你這個口氣好像宜家,說不定你們會談得來。」
「我已經見過她了。」
蘇洺禹回想陸宜家的模樣。很強勢的一個女孩子,說話流利,辦事俐落,慣于發號司令。
「你覺得她怎麼樣?她比我能干、可愛多了,對不對?」
「對。」陸宜家的確是個能干的女孩。
杜俐芊低下頭,有說不出的難過。
這麼說,上次的午餐約會,只是一個美麗的意外嘍?自己不足他會喜歡的類型。
「我終于了解了,你很不喜歡我對不對?什麼事情都做不好,只會惹麻煩。像宜家那種做事俐落能干的女孩才適合你……」
她到底說到哪去了?
為何突然幫他做起愛情分析?
這些問題沒頭沒腦,教蘇洺禹一頭霧水,弄不清這女孩的心思。
蘇洺禹將點滴推到一旁去,要杜俐芊站起來。
「走吧!」他牽住她的手。
「上哪去?」杜俐芊不解地問。
「我送你回家,幫你買點食物,順便……幫你把那個壞掉的電磁爐修好。」蘇洺禹微笑地說。
「你會修嗎?」杜俐芊看著他。他好像有點不同了,說話客氣了一些,臉上甚至帶著淡淡的微笑……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這輩子,我還沒有學不會的技術。」蘇洺禹用著驕傲的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