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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太陽出來了。純金般的開芒灑落在身上,雖不能有多麼的溫暖,但已足夠讓人滿心歡喜,滿懷希望。
安然的心已自團團迷霧中解月兌出來,是從未有過的豁然開朗。
佛語中的「頓悟」,她想自己是終于領悟了。
用笑容迎接新的每一天。
昨天已經過去,今天正在擁有,明天是希望的所在。希望,是上天賦予人類,也是人類自己創造的。日子有四季,人生有酸甜苦辣。今天是霜雪,預告明天會有雪暴,可有誰會絕望地認為太陽永遠不會再出來?
人應該要想的,是怎樣才能令明天更美好,而不是為著種種可能的惡劣而哭泣度日。
她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愛情會否可以永遠陽光燦爛,正如她知道無論自己再怎樣揣測猜度,明天還是要有什麼是她所不能料及的。不過,有「明天」這個希望存在,不已經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嗎?存在明天,也就是存在希望,勇氣,和愛。
安然真真切切地明白——渴望擁有幸福,就是一切努力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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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辦公室的第一步,安然便稍稍有了停頓,然後,開始著手將室內的光線與溫度進行調節——清潔桌面——整理傳真——檢查辦公日用品——沏茶……工作程序一如既往。
手放在臥室房門的門把上,卻是停頓著的。想了一想,安然還是收回了手,悄無聲息地離開那扇門。
從衣袋里掏出一個信封,她將之放在那張大大辦公桌的正中央處,還好小心地撫了撫沒有絲毫皺折的信封面,看了看,又覺得信封放在辦公椅里會比較適合,便改而將信封放在椅里,但一想,要是他連看也不看地就坐下去……還是放回桌面比較妥當……這樣堅放會不會更顯眼……還是夾在這上面會更好……需要不需要壓上東西……把什麼壓放在上面才好呢……
看著潔白的信封端端正正,四平八穩地躺在光亮的辦公桌面上,安然還是不放心地仔細審視了好幾遍,才終于能夠確定。轉過身去,腳步還未來得及踏出,她又想到了不妥當的地方,連忙又急轉身取回那封信,看著那潔白的信封面,她猶豫了。考慮再三,拿起筆在信封面上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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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點二十分,安然拿上文件走出自己的辦公室。
「咯、咯、咯。」
「進來」
冷漠無調的聲音。
安然深吸口氣,定了定心神,然後旋動門把推門進內。
終于定在了那張辦公桌前,她雙手捧著日程表遞上。
「總經理……這是您今天的行程表,請過目。」
聲音控制得還算正常。待手里的日程表被接過,安然才敢悄悄掀起眼皮——他怎麼瘦了這麼多!才幾天?他究竟是怎樣照顧自己的?他……真的不知道她會心疼嗎?
「今天中午我要約‘佳利’的鄭生吃飯;通知各部門經理下午三點開會;今晚七點三十分有個飯局我會與秦小姐一起出席;你安排一下。」齊亞口里邊下著命令,目光始終專注于日程表的內容上。
安然手中快速記錄著他所說的,心情沉重起來。
她事前沒有征詢他可否在今天安排行程,因為他回來了,她知道那表示他決定面對一切,包括工作。他的生理和心理或許有著疲累,所以她替他所安排的行程不如往日緊湊,可是他卻偏要令自己忙碌得不能停下來——這表示什麼?她不知道。
那封信……他看了嗎?
「那我重新再擬一份行程表。」安然遲疑了一下,「還有……其他事情嗎?」
「沒有。」齊亞將行程表遞還給她,目光在下一刻移至電腦屏幕上。
安然手里拿著那份行程表,心神黯然,慢慢轉過身,朝門口一步,一步慢慢走著。這……就是他的決定嗎?自始至終,他沒有好好看她一眼。她已經將他的辦公桌面掃視得清清楚楚——沒有那封信的影兒。他——沒有回答——腳步忽然頓住!一口氣深吸入心——她也有決定的權利,這也是她的愛情!
她霍然轉身大步來到他的面前,捉緊心中的勇氣沖口而出︰「那封信,你看見了嗎?」
齊亞握在鼠標上的手僵住了,他的眼神慢慢移動,終于定格在安然的臉上。
安然也沒有絲毫的回避,勇敢地與他對視。好一會兒,兩人誰也沒有言語。
齊亞自座位上站了起來,面部始終毫無表情,「你就真的這樣迫不及待想離開我?」
安然愣了。
「回答我。」齊亞的語調好冷。
安然看著他,心里越加難受,他這模樣是以往從未有過的,可見她帶給他的傷害有多深!
「我……想知道你看過那信封了嗎?你的答案……」
「我的答案,」齊亞臉上的硬度依然似鋼板,「你可以到那里找。」依循著他視線所指示的焦點看去——碎紙機?!
安然的臉色瞬間刷白!
「我真不知道,在你心里究竟將我置于何地。」齊亞一步步走近她,「我們之間的一切你都不在乎,你無法對我付出真心——如果是這樣,我認了。但你的在乎,你的真心的表現卻是一再地逃避,一開始你就獨自為我們的未來決定離別,直到現在,你依然無法改變那該死的選擇,你真正在意我的感受嗎?還是我令你以為我不會有感覺?」
「那封信——」安然愣愣看著他,「你沒有看?」
「看什麼?你要我看什麼?!」齊亞逼看她的眼神是毫無掩飾的憤怒與痛楚,「看你為我肯費盡心思編造出多少離開的理由?看你為我們之間所作的結案陳詞有多麼堂而皇之?看你為了離開我是多麼迫不及待……」
「你這個笨蛋!」安然突然沖他吼,好大聲的,「誰讓你不看的,你什麼都沒有看就只知道沖我吼,你笨蛋!」
齊亞頓時反倒成了被罵得愣住的那個人,以往安然從不曾這般地沖他發脾氣,而且他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可明明,他才是那個該生氣的人啊!
「你、你的那封信寫的是什麼?信封上明明寫著‘辭職信’的字樣……」
「信封寫著‘辭職信’就一定是辭職信嗎?你不講理!」安然越說越生氣,竟然一個扭身就走。
齊亞自覺好冤枉,現在到底是誰不講理啊!不過現在還真不是講道理的時候,他連忙拉住安然,「你不要生氣,我承認是我太沖動了,那封……你再說給我听你想說的話,好不好?」
他可不敢再提那封信,怕更要惹她生氣。跟自己在乎的女人是不能說道理的。
「我不說。」安然氣鼓了腮,「我為什麼要說?是你自己不要的,既然不稀罕那就算了!」
她花費了幾乎一天一夜的時間好不容易才令那封信「出爐」,被因此而犧牲掉的稿紙簡直可以令環保局控告她。鼓起勇氣交給他,可他竟然、竟然連看也不看一眼的就將她的心血結晶塞入碎紙機!
齊亞好無奈,「如果我不在乎就不會一看見那面上的字樣就——既然不是辭職信那你為什麼要在信封面上寫上‘辭職信’的字樣?」
「我、我想寫什麼就寫什麼,不行啊!」安然還是瞪他,盡避心里多少有著心虛。
信是給他了,可總得有個名目啊,不然要讓他以為那是她給他的……求愛信嗎?雖然實際上是——他還從來沒有送過她半張紙片!「辭職信」是她惟一可以想到的理由,起碼先嚇他一跳會令她心理平衡些,誰叫他一聲不響就這麼多天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