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的夜風一陣吹過,安然打了個冷顫,腦袋的熱度也跟著消減,她不由得苦笑著嘲弄自己,只為心中莫名的執念,竟在此時此刻站到這個陌生地方來了。
這般的傻痴,只為今天是情人節嗎?
心中一嘆。準備轉身往來時的路回去,此時旁邊有個人走過來,眼楮看住她手中的那張卡片,「你來了。」
安然怔住。
「進去吧。」安然想要開口,那人輕輕將她往內里推——「一直往前走,直至玫瑰花開。」
安然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她感覺自己走進了謎樣的世界,為了找到出口,只有進入。
玫瑰花開——玫瑰盛放的花雕牌兒下端串著個精巧的鈴擋。安然伸手輕輕一拉,連串清脆悅耳的鈴聲蕩開。等了半晌,安然自己動手推開那扇門扉——室內空無一人。舉步進內,不大的居室布置古樸,雅致,窗明幾淨的……站在屋子中央,慢慢地轉過身——
一個人穿著如雪白的廚師制服,頭上的帽子壓得低低的遮去大半張臉,一手負于背後,另一只手托起個大大的銀盤子,那上面還扣著個大大的銀蓋子。燈火輝映,那流逸的銀光如月色清照。一步步走近安然,在彼此之間僅余半步距離時頓住,慢慢地抬起臉——
安然的眼楮內映出心版上深刻的俊容……想開口,卻先迷住了眼楮。
「送給你」
銀盤子舉在彼此之間。
安然的眼楮無比酸痛地看著那銀光閃閃,她——怕。
顫著的手被溫柔而堅定地執起,一同伸向那銀蓋子,揭開——
透明水晶守護里面的房子——全是巧克萬造成的一幢童話式美麗的房子。紅色的屋頂覆蓋上白白的薄雪,那一格格的門扇和窗子是那樣的細致精巧,透過推開的大窗子可以清楚窺見里面的景象……
房子外面的美麗大花園里,一群小孩子在快樂地蕩起了秋千,堆著雪人,歡笑聲如銀鈴悅耳飄送很遠,很遠……
安然的眼淚嘩嘩流滿面。
齊亞雙手捧著水晶巧克力房子,鄭重非常地交放入她的手中,「現在,我將它交給你。」
安然環抱著它,心中淚落成花。
「我告訴你哦,你可不能吃.要好好保管它一輩子。」
安然搖頭,猛烈搖頭,淚珠飛濺。
她甘願這一生這一世這一輩子永遠不再吃巧克力!
齊亞那樣溫柔地捧起她淚濕的臉龐,仿若掌心里的是天底下最最重要的珍寶,「我願意,」兩唇如磁鐵般相互吸引,「補償你。」以吻替代。
☆
是誰將戀愛中的人判定為傻瓜?
十幾里路,不算太長遠,但用雙腳去一步步丈量,還是徹底地心甘情願,只有傻瓜。
「累嗎?」齊亞溫柔地攏一攏她那被夜風舞弄開來的幾縷秀發,更加擁緊她。
安然搖頭,手一直在他的口袋里被握緊。
她好想好想就這樣與他一直走下去,永遠永遠走下去不要停下。
但不可能。
滿目的繁花燦爛告訴著她與他都已經回到了人間。
人世間是不可能沒有盡頭的路。
「在想什麼?」
安然搖頭。
听說人如果到達了幸福的頂端,心是要怕得悲傷的。現在,她相信。
將他的手臂抱得更緊更緊,好像一旦松開……便是離散。
齊亞吻了吻她的額頭,「來,我給你去買巧克力。」
安然的頭搖得更急,如何也不肯放開他。盡天下間的美食她也是不肯換去這一刻。
「安然……
「哥哥,替姐姐買枝玫瑰吧!」
「姐姐就像花兒一樣美麗,哥哥買吧!」
「情人節,買花買花!
「……」
一群花童爭先恐後地將齊亞與安然圍攏起來。
齊亞立即把安然護在自己身後,手臂大張著擋住不讓那一籃籃鮮花靠近她,「好,我們買花,但你們要听話,乖乖地站著不要動。
花童們果真就一個個睜大著眼楮地靜了下來。
齊亞打開錢包分派開去,口里一邊說︰「我們不要花,這麼美麗的花兒你們可以送給別人,好嗎?」
花童們愣看著自己手中拿著的紅票子,不相信竟然可以沒有被推被罵地就換了過來,甚至還不要用花兒去替換。
「姐姐會喜歡花的。」一個小女花童還是把自己的花籃遞上。
齊亞微笑著撫模了下那個可愛的小腦袋,「姐姐最喜歡哥哥。好了,你們都去玩吧!」說著,轉過身護著安然離開。
安然一直低著頭。
是的,那個小女孩說對了。她喜歡花——很喜歡,很喜歡。
從小時候直至現在,她都必須拒絕鮮花,因為花粉會令她危險。而其實,她的心里一直是多麼盼望能夠知道將花兒抱個滿懷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哪怕只有一次。但這個機會以前不能有,現在不可以有,以後同樣不會有。她知道。
花朵象征美麗,幸福,所有美好的一切。偏偏與她絕緣。
這是……預言嗎?
玫瑰花開——看見了,卻永遠也不可能觸及的美麗……夢想。
眼看終點終于無可回避地橫在眼前,他們越走越近,越近越慢……
沉默著的路燈將它身下相依的身影拖得那樣長,那樣密不可分。
他們吻得那樣熱烈,那樣纏綿,那樣不舍——就好像沒有明天。
數著他的心跳,那一聲一聲,好像計秒表的響——安然慢慢抬起頭——
捧著她美麗的臉龐,那樣的目光侵略著那里的每一分每一寸,是要將之刻入心里去。
「安然……」
魔語般掀開她垂得低低的眼簾,那白白的,白白的燈光刺入了眼也是閉不上。
「我們,會有明天嗎?」
終于,終于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破——裂——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她的。
然後,是黑暗、只剩余黑暗。
靶覺清晰著他的退離,而她的十指緊緊嵌入掌心里去,
整副軀體僵硬不動。
「你從來沒有想過我們的明天……嗎?」
聲音好輕,好輕,就好像一根弦到達最緊繃狀態,稍微著力一觸動,便是斷裂。
「為什麼?」
……
「因為他嗎?那個向你求婚的他,那個陪你選首飾的他,那個只是一塊巧克力也要讓你不舍的他,那個你與他之間究竟有著什麼是我全然無法得知的他,那個在你心里面永遠離不開的他,是嗎?!是嗎?!!」
「你不回答,你總是不回答,這是你最厲害的地方,一句話不說說,就把免一切的傷害都推刑我,一直只是你考驗自己的試驗品,所以連一句回答都不配得到,是嗎?!是嗎?!是嗎?!」
……
「程、安、然!你這個女人,我後侮,我後悔……」
睜開眼——
白茫茫的世界,空空落落。
第九章
程安然……程安然……程安然……你究竟是怎樣的無情?!
一口氣竭盡所有丟開空了的酒瓶子,再隨便從酒櫃抓出瓶什麼一把撥開塞子便狂灌起來。
他以為,真的以為與她之間的愛情可以鎖住一切,抵受得了任何的考驗!炳!原來鎖住的不過只有他這個自以為是的傻瓜!
搖晃著走到陽台企圖讓徹骨的冷風撲滅滿心滿腦的狂熱。
眼下的萬千燈火都是她的眼楮——看著溫暖其實是那麼遙不可及地愚弄人!而他就是那只不自量力的飛蛾!
她的閃躲,她的回避他都看在眼里,但他相信她,相信她有不得已的理由,更相信無論任何理由他都可以令她終于交付出真心——多麼可笑,他相信的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他的驕傲,他的自尊,他的——愛,讓他無法再面對她的躲避,也無法再容許自己躲避。
本嚕咕嚕咕嚕……令酒瓶見底,腦後傳來「 啷」一聲的同時又「砰」地打開另一個酒瓶子,他仰頭猛灌著酒,滿滿的苦澀不知源于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