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明顯有點勉強的安慰更令齊亞當即跨下了臉,安然一看不對勁連忙再補救︰「外觀是不那麼好看,但說不定味道會給人意想不到的驚喜呢!」說著就夾起放人口里品嘗起來。
齊亞沒能攔住,急了,「快吐出來,小心食物中毒!」
安然咀嚼了兩下,臉上現出絲古怪的神情——「好甜。」
「你不用騙我了。」齊亞以為這是安慰,就算她真的感覺甜也不過是心理作用而已,換了別人怕是寧願被揍扁也不要踫一下。
「真的是好甜。」安然堅持。
見她的表情沒一絲作假的跡象,齊亞半信半疑地也伸出了筷子——「嘩!」忙不迭地吐了出來,趕緊再扒上好幾口
飯塞入口中,待那味道淡了才嚷得出來︰「怎麼會這麼甜?!我明明只放了鹽——」自動停頓了下,然後懊惱地一拍腦袋,「真是的,明明味道截然不同就不應該顏色形狀都一個樣,這要人怎麼分辨?」在「火頭」上誰還能抓住細細分辨那是什麼東西來著!
「對,鹽是白色那糖就要是黑色的,鹽像沙粒,似塊磚頭的就應該是糖。」安然揶揄。
齊亞瞪起眼楮,「好啊,你竟敢笑我——」丟開飯碗便撲過去。
安然驚笑著逃開——
好不容易吃完那頓飯後,齊亞動手磨咖啡豆煮咖啡,安然則窩在他的懷里著迷地看著他那鋼琴家般的手指優雅地舞動著。
待雙手終于得以握住杯香熱的咖啡,深深吸入一口那獨特的香濃馥郁,安然滿心歡愉,他煮的咖啡是她所喝過最棒的!不由得想,他自己能泡出這麼頂好的咖啡偏還要喝著她隨便沖開的咖啡水,著實夠委屈的,但誰叫他總是忙得別說是泡咖啡了就連為自己倒杯白開水的時間也沒有呢!邊想著邊側過頭看他,卻發現他也正看著自己,還是笑著的。
「你笑什麼?」總覺得他的笑容里頭藏著絲古怪。
齊亞輕撫著她如絲柔滑的秀發,唇邊的微笑不止,「還記得你第一天當我的秘書,替我徹了香茶,我問你為什麼不替我泡咖啡時,你是怎樣回答的嗎?」
安然努力回想,是有那麼一回事,但就無法記起自己當時的回答。
「我說了什麼?」
「你說,‘或許早上先喝杯清茶比起咖啡要來得沒那麼傷胃,你認為呢’。」
安然終于被提醒著想起了,就因為他當時沒有表示反對,以後她在每天早上替他準備的必定先是杯清茶,這習慣一直延續至今,「那又怎樣?」但她還是不明白那句話有什麼特別能令他到現在還記著,而且還笑得別有古怪的。
齊亞的笑容更深,「當時我心在想,這女人不得了,將來肯定是個把丈夫吃得死死的管家婆。」
「你——」這下子輪到安然要瞪眼了!避家婆?沒有哪個女人受得了自己被冠上這麼個強悍得帶點「凶氣」的稱謂,氣不過地用手肘撞他一下,也不管他呼痛喊救命的,自顧自地品嘗著咖啡。
看著她細細品嘗自己親手磨煮的咖啡那滿足的神情,齊亞亦不由得跟著心滿意足,並且自豪起來。
「年假你有什麼安排嗎?」
安然正品著口咖啡,只能用搖頭來回答他這個問題。
「老爺子要回紹興老家過年,你有空一起嗎?」
齊亞馬上敏感地察覺到懷中的身軀輕顫了下。
安然握著咖啡杯的手更緊了,眼簾垂下,看著杯中那一圈又一圈的黑色漩渦——「我……也要回家過年。」
「或者回來後我跟你再一起去拜訪你的家人?」齊亞提議,眼楮不離她。
「……他們或許要出外旅行。」安然的喉嚨發緊,但還是逼出了這句話。
氣氛驟然被改變。
齊亞沒再出聲,收回擁住她的手臂,端起咖啡一口一口涼氣地連著吹,待冷卻了就三兩口地喝它個精光,留得滿口苦澀。
這已不是頭一次了,想讓她見見老爺子,但結果都是一樣——她總是在找理由推托!而他甚至不知道她究竟在抗拒著什麼!
安然不安地偷眼看他,對他在這方面的反應她是全然的無措,而且現在,她心虛。
「你……生氣了?」
她還敢問?!他重重放下杯子,「我要走了。」
安然咬了咬唇,「那……我送你。」
齊亞霍然站起身,重重地踏著步向門口走去,那力度似是要將她的地板踩爛,在門關處他停了下來,手放在門把上,沒有推開。跟在後面的安然看著他明顯僵硬的背,心亂得很的也不知道該要怎麼辦,口里囁懦著︰「開車的時候要小心……」
嘩啦!齊亞猛然拉開門,沒有一句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愣愣看著沒有了他身影的門口,安然仍是愣愣地未能反應,他真的……就這樣走了?
往日臨離開前他都會吻自己的,但現在——可他明明說了沒有生氣!
☆
年初三安然回到了只有自己的家。在父母家里的兩天,自覺與那和樂融融的氣氛總有那麼點格格不入,他們也是不能自在吧,本該是家人團聚偏還要跟招待客人似的。如果不是因為康然她不會急在這時候回去,每年的一兩次回去她都是刻意避開節慶日,也只會逗留一天半日的。
整個人蜷縮在沙發里與一室的冷寂為伴,惟一的暖氣來源是手里的一杯咖啡,輕啜一口,味道跟他的不能相比——
思及他,心又是一點一點地疼痛開來。
這麼多天了,他沒有來過半點音訊。
他還好嗎?還……在生氣吧!
黯然閉上眼,她知道他為什麼生氣,但不明白他為什麼生氣。
他們之間的關系為什麼非要牽扯上別人不可?就只有他和她不行嗎?
她是個天生的失敗者。骨肉親人的家尚且容不下她,又怎能奢求這個世界上還有哪個地方會向她敞開。其他人的拒絕或許不要緊,是他的家人——她不要結局太過不堪。
再沒有誰能令她這般地去愛,那麼,惟一的就讓它盡可能美麗吧。以後的日子要回憶,也覺足夠。
放掉已然冷卻的咖啡,躺下在沙發里,昏昏沉沉地半睡過去。
☆
躺了兩天,冰箱里沒什麼可吃的。盡避整個人懶懶的不帶勁也不太曉得餓,仍是要自己到外面去,看看,走走,隨便什麼。人總是要動的。
盡避這個世界不會因為誰不動了,便不再轉動。
拎著兩大包什麼東西,散散漫漫地拖拉著步子,慢慢走過馬路,慢慢進入小區——
「程小姐。」
安然有些茫茫然地抬眼,見著一張圓敦可親的笑臉,她臉上也就跟著擠出絲笑,「你好,何伯。」
「好,好。」何伯笑呵呵的,眼楮看著她手里的那兩大袋子東西,「看來你也是有準備的嘛。」
那沒頭沒腦的半句令安然听不明白,但也無心理會,笑笑便走進去了。
後面的何伯似是說給自己听︰「年輕人就是有心思,真讓人羨慕啊!」
電梯門開了。安然還是倚靠在梯壁,眼望著那道口子——跨出這方「盒子」,又是被關人到另一個更大的「盒子」里,生活有時候真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可她總得接受這樣的安排。直起身子,在梯門將要再度關閉前走出去。
不需要思考地轉向右邊,右手提著的東西挪到左手上,想要騰出手拿鑰匙——眼前忽暗,雙手頓覺一空!安然眼楮一眨,見著一只手掌伸進自己的衣袋口里掏出鑰匙,她怔怔抬頭——
齊亞一手擁住她,另一只手提著袋子拿鑰匙開門。一入到屋——「 叭」兩聲,袋子和鑰匙齊齊應聲掉落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