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在門邊的齊亞雙手抱胸,一臉不情願。從她開門進來他就醒了,一直站在臥室門口,看著她走來動去,偏就是沒發現他這麼個人擺在這里,這令他心理平衡不了。
看著直直朝自己走過來的他,安然失了神,此刻的他——頭發不羈地凌亂著,襯衫有些拉扯,慵懶的神情和那指控的眼神——竟是那樣危險地亂人心神。
齊亞已然走到她的面前,「看到我的第一反應總是發呆,但我更喜歡你對我笑。」嘆息著一伸手攬她入懷,安然一時習慣不過來地顫抖一下,「讓我靠一下吧,我已經三天沒回家了。」埋首于她的鬢發間,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安然的心不自覺地疼痛,他就不能對自己好些嗎?每天提醒她要按時吃飯休息的時候怎麼就不能同樣地想到他自己?
莫名其妙的頭痛已經莫名其妙地好了,不過,又輪到她的心敏感起來。
「進來後你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的,我真有那麼糟嗎?」
看著她在十幾分鐘內極有效率地處理完令他一直頭痛著想要一把火燒掉的亂七八糟,一切凌亂在她的巧手下神奇地井井有條著實讓他折服不已。在她休假的日子里他陸續征用從各部門抽調出來的高級秘書,可沒一個能像她那麼得心應手,適逢這幾天同時有好幾份重要合同在協商簽訂當中,就更令他忙得分身乏術了。
「你……還未吃早點?」安然首先想到這個問題,就不知他連昨晚的晚飯也吃了沒有。
呼吸著她的氣息,齊亞感覺好舒服,「不吃也不要緊了。」
「粥與小籠包?」安然卻要堅持。
「好,听你的。」齊亞不舍地再擁緊她一下才終于放開,執起她的右手細細察看,極溫柔地以指尖輕點一下那隱約的血絲,「還疼嗎?」
安然輕輕一搖頭,「不疼,已經好了。」
齊亞認真地看著她,「不要再讓自己受傷,答應我。」
在那樣的目光下,安然不由自主地點下了頭。
出了辦公室,看見那些熟悉的忙碌身影,安然才驚覺過來已經是上班時間——但剛才怎麼沒能听見上班鈴聲?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看見秦希佳見到自己的第一反應竟也是松一口氣,安然心里又一次受到感動。在今天,她看見了許多往日不知道的關心,也真切地體現到自己工作的重要價值。
坐上辦公椅,安然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訂一份早餐。
☆
出乎安然的意料,這一頓午飯竟是吃得出奇的平靜。
歐陽竟然沒有主動開口說話,被問到問題也只是嗯哼著回答,這令安然非常不自在。與歐陽同期進入公司,被分配到同一培訓班,共事于同一部門,後來她被調上十九樓成為總經理秘書,歐陽格則在十六樓企劃部的經理秘書室,她們仍然是聚在一起吃午餐,四年下來她已經非常習慣以歐陽的蝶蝶不休拌菜。
她無意識地吹開湯面上浮著的油星兒,「你……知道了什麼?」
歐陽抬頭,一口飯還含在口里,美麗的丹鳳眼迷人地眨了眨,「什麼‘你知道了什麼’?你指的‘什麼’是什麼?」
「再裝就不好玩了。」
「哈!」歐陽一下子丟開筷子,眉頭同時一揚,瞬間整張瞼就光亮得刺眼起來。
安然清楚這是她要發作的前兆。
「程安然,以往你總是事不關己地擺著高掛樣,現在終于也要沉不住氣了!炳哈,老天保佑,總算讓我給盼到今天了!」歐陽居然樂不可支。
安然沒好氣,「有你這樣的朋友應該說是不幸嗎?」
「不!」歐陽境放肆的笑聲更響了,「是大大的不幸!"
待笑得幾乎要抽筋了,她才終于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那天你說你病了,中午的時候我太閑了就順道去看你,可有位管理員說‘程小姐被她的男朋友抱走了’,根據描述我不難知道那位英雄人物是誰,所以呢,我也識趣,多天來沒敢打擾以免壞你好事,更怕一不小心成了某人的眼中釘而被開抄那可就糟了,可憐小女子我上有高堂下有弟妹還需要供養,我、我……」
上一秒還是放肆狂笑,眨眼間卻已是泫然欲計的委屈榜樣,著實令安然嘆為觀止。
「那我還真應該感激你為我設想周到。「
「不客氣。」歐陽大方接納,「對了,某人怎麼肯放你跟我一起吃飯,就不怕我倆舊情復熾?」一想起那時他誤會了她們關系的那種眼神她就要打顫。
安然低頭攪拌著那碗香氣四溢的濃湯。「他與秦小姐出外會客。
歐陽敏感地嗅出絲不對勁,終于肯正經起來,眯著一雙丹鳳眼細細端詳眼前人。
「雷區都敢踩了,還怕那些擦不著邊的飛彈?」
安然沉默,其實,她知道自己並不在平別人的流言蜚語。
「還是,」歐陽頓了下,慢慢地繼續說︰「你害怕要被炸個體無完膚?」
心弦一顫——
歐陽看她一眼,知道自己猜中了,嘆一口氣背靠上椅背,眼楮看住自己攤開的美麗十指。
「一直以為,你看輕愛情,原來,正正相反。
☆
忙碌了一整天終于得以將事情理出個頭緒。在四點四十五分,安然如常拿起行程表走入總經理辦公室。
「總經理,這是您明天的行程表,請過目。」
齊亞迅速瀏覽了一遍,「嗯,暫時沒問題。」習慣地將之壓放到台歷下,‘你不準加班,回家後好好休息。」
「但還有……」
「留在明天,這事沒有再商量的余地。」
安然就這樣被剝奪「上訴」的權利。她知道即使他們之間的關系還是單純著沒有改變,自己的待遇還是相同,他是懂得體恤下屬的上司。
「待會兒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接收到他的眼神安然才驚覺過來自己的回答是太快,太肯定了,一時間她只得隨隨便上個借口掩飾︰「我……約了朋友吃飯。」其實,她是知道他還有看很多事情要處理,不願意自己幫不上忙反而要拖他時間,他也是會累的。
「是誰?在哪里吃飯?」
安然抿唇。
齊亞也反應過來自己的反應是過度了些,「我的意思是,如果是與相熟的朋友,並在附近吃飯,也許可以方便為我帶個飯盒。」
「嗯,好的,那……我先走了。」
安然縱使再遲鈍也明白那句話的意思,但她沒有解釋。
她與他,似乎都有些……小心翼翼。
☆
丟開又一份處理完畢的文件,終于有空扭動一下僵硬得如同被打上石膏的頸子,那份酸痛令他皺眉。看看時間——
將近八點了。
她現在在做著什麼?是不是……跟那人在一起?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她與那人相處愉快的景象……「啪!」
一拳捶在那份倒霉的文件上,也打碎了那令人極不愉快的畫面。煩躁莫名地抓了下頭發,齊亞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樣分明像個善妒的丈夫在懷疑妻子有外遇,但他控制不了自己。情人的眼里容不下一顆沙子,更何況是個龐然巨物!
他有過不少女伴,曾經欣賞或歡喜她們。他與她們都清楚自己想從對方身上得到什麼,同樣清楚該怎樣開始並在適當的時候結束,這令他自認是灑月兌有風度的好情人,也令他一直以為自己可以掌控自己,甚至別人。
對安然,他的心陷落到她身上,同時終于嘗試到患得患失的不安滋味。認為自己了解她,但有時卻完全猜不著她的心思,以往可以輕易看清的現在反而要失去了把握——就如現在,他知道她絕不是隨便的人,但會否就因為如此所以即使現在接受了他,也仍然要放不下曾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