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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這個冬天 第19頁

作者︰莞爾

她對他是有感覺的。

但那是否足以讓她接受他?他沒有忘記她是多麼懂得自我保護,多麼敏感的人,他對她的感情——她怕是比他自己還要更早知道,更清楚是發生了什麼事,但她的態度……

他不顧忌有著怎樣的對手,就怕她做不到真心信任他!

將又一杯的酒一仰而盡。今晚的酒全都見鬼地索然無味,無法麻醉神經,可他偏就是做不到如分析評估報告那樣冷靜而理智地判斷她會否前來。

在此刻,他能做的只是像個傻瓜般帶著緊張、忐忑等待著——

時間一秒一秒頓過,終于,眼看著時針與分針重疊在一起挺得直直的、尖尖的,指向「12」……

周圍的狂喧雜亂猶如世界要在下一刻毀滅。

齊亞坐在那里的姿勢僵硬如岩雕,只有握住酒杯的手可以看出輕微動靜——放開——緊握——放開——緊握——

一只縴縴的手輕柔地搭了上去——「我與你一同喝下這杯酒,今晚。」

暗啞磁性的女音繞有那麼一絲冷漠,表達的卻是一夜的邀約。

「滾。」齊亞眉尖不動一下。

那女人顯然料不到自己竟然會被拒,沉默片刻,手依然沒有拿開。

「你等不到的。」依然是帶絲冷漠的誘人磁音,「可以對不起全世界,也不要令自己難受一點……」

「 啷!」

那女人被迫震退兩步,看著自己被揮開的美麗玉手,呆了三秒,臉上竟現出無以名狀的一絲笑,一轉身,沒了影。

齊亞仍舊是那個姿勢,只是手中不見了酒杯。

驀然間,可以看出他全身顫了一下,然後,慢慢地轉過頭,然後除了他眼里的,周圍一切都消退不見——

安然立起身,走前兩步,把手掌中捧著的玻璃碎片小心放落在吧台面,空出的手緊握一下,縮回來垂在自己的身側。

「……回家吧,明天……還要上班。」聲音低低的,企圖掩去那絲無法控制的顫抖。

躲在黑暗中,頭痛越加清晰,他的影像越加清晰地逼著她——我等你——我等你——我等你我等你我等你……如同古老的魔咒令她無法掙月兌開來——他是言出必行的,如果見不著她仍是一直等——若是心情不好再喝更多的酒或許要鬧出事——他會讓人送回去嗎?還是偏要不听她的自己駕車——

她對自己交待——只是不想他因為自己而鬧出事……只是如此而已。

可為什麼此刻站在他的面前,她就連與他對視著說出一句自己跟自己練習過千遍的話也做不到?

她是過不了自己這關,還是過不了他的關?

齊亞依舊目不轉楮凝視她,沒有回答。在那樣的目光下安然所有的知覺都密密地擠到皮膚下緊繃著,在她就要再強撐不下去時,突然感覺他站起身……繞入吧台里面。她全身的汗毛都透了口氣,但眼楮卻被牽引著呆呆看他跟自己面對面的,看他拿著調酒器的手揚起來——

兩杯酒列在她與他之間。

「這兩杯酒分別寓意兩種相對的結果,你與我之間——你來作抉擇。」

安然的臉色刷一下白了,不自覺地又咬緊唇,難掩驚惶的眼神定住——

左邊的那杯酒……液體既非透明也沒有鮮明的色彩,朦朧不清的白漫出淡淡的憂傷,那緩緩升起——破滅的氣泡讓人想起開始後的離別;而旁邊的另一杯,色彩鮮紅,熱情橫流,其中綴以薄荷葉,儼然紅綠兩者相依相纏共舞于漩渦……

心緒紊亂至極,她不想作抉擇,也不知道應該怎樣抉擇,但她明白再這樣不休不止不清不楚地糾纏下去會令自己與他都更加痛苦——可他為什麼就要將這個同樣痛苦的抉擇推給她?他就非要如此逼她不可嗎?她幾乎要恨起他了。

緊握成拳的左手掌顫痛著,一咬牙,決然伸出手握住了那縴細的杯腳,但仍需頓住幾秒凝聚更多的力氣,才能將之舉起——一只溫熱的手掌覆蓋上她的手背穩穩握住,也是一同握住那杯酒——是混沌白色的。

「清淡蘭姆酒內添加上微量的白蘭地和檸檬汁,冰涼,辛辣,表示離別,和對回憶的諷刺,它的名字是——回首一夢。」

齊亞已然站了出來,在她的身旁以輕松的語調說著。

安然身子僵住,被握的手明明感覺了溫暖,但心房卻是從未有過的冷顫。

齊亞還是那麼輕松甚至是愉悅地繼續說著︰「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你選擇了它——」

安然眼前一片灰暗,看不清了,她無力將他看清楚,原來,自始至終她不過是個自困自擾的大傻瓜!要抽回手,但更快的敏感的掌中忽然一癢,同時有一股引導的外力半強迫地令她松開手掌——「 啷」——「消失在我們之間!」

齊亞的笑容更深,更好看,帶著她的手去握住了另一杯存在的酒,「黑麥威士忌獨特的口味,櫻桃白蘭地的酸甜,加上——」深深凝視早已佔據心頭的美麗容顏,唇間緩緩釋放出蠱惑的魔咒︰「情人的吻。」舉杯仰頭喝盡,趁著懷中人傻愣著未能反應過來之際迅雷不及地以霸道的姿態俘虜了他要的吻——

擁緊懷中顫抖不已的人兒,唇貼在她的耳鬢間輕輕磨廝︰「我們的‘狩獵情人’——你選擇的。」

低沉嗓聲吐出的,似提醒,像警告,更是情人間的愛語。

安然伏在他的肩上,急促喘息著,咳著,她不懂酒,也不喝酒,被灌入的那口酒和……那個吻從唇間一直撼至心房,她整個人被燃燒起來,這份陌生的炙熱本該令她害怕,但在此刻在他那樣溫暖的懷抱中在他那樣溫柔的話語里,她的心——認了。

眼淚自緊緊閉著的眼楮悄然滑落。

如果,生命真的無法避免苦痛必須經歷磨難,執行者是他,她也認了。

她認了。

一步入大廈,保安隊長徐叔馬上迎上來,一臉的又驚又喜,「程小姐,終于又再見到你了,听說你病了我們都很擔心,現在看見你的臉色比往日更好,也放心下來了。」

安然綻放微笑,「多謝關心,只是些小問題。「

罷才在面包店里胖胖老板娘更是高興得幾乎要擁抱她,然後再猛抱怨她怎麼忽然就多天不見影兒害人擔心。她大受感動,這些都是有心的人啊!

回到辦公室,一眼看到自己的位置,她才知道自己是懷念的。馬上展開一如往日的清潔工作,很多東西都被翻找過,而且凌亂,令她頗費了一番工夫才終于整理好。

拿著鑰匙打開那扇氣勢不凡的門,一進去便感覺暖氣是開著的,她心里想著他的大意,一邊將光線調亮,一眼看去——嚇她一跳!天,那是辦公桌還是垃圾堆放地!

那麼寬闊的辦公桌現在幾乎連支筆也要擺放不下,真不知道他是怎樣辦公的,安然無法不搖頭。他自己就不能動手稍為整理一下嗎?秦小姐呢?自己休假的這些日子都沒人接替工作嗎?邊想著邊一秒也不耽擱地著手整理案上那堆積如山的計劃總結報表文件資料檔案——

好不容易才將一切整理妥當讓自己滿意,她輕吁口氣,捧起茶杯走向飲水器,泡著茶的時候忽然想起什麼,打開旁邊壁櫃的某格子櫃門,看見里面的咖啡罐幾乎都是空著的,她忍不住又要搖頭,他啊……

將茶杯放于原處,然後又是習慣地轉身要走向另一扇門的位置,但腳步僅邁出一半她整個人就被硬生生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你怎麼老是到最後才能發現我的存在,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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