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說,已經四個多月的身孕,此時再要流產,會有危險。但無論怎樣的勸說阻攔都不能令康然改變主意。
而安然惟一可以做的,就是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名。作為家屬簽名。
這也是康然會找上她的惟一原因。
安然買回很多東西,全都是營養補品。小心地關上門,盡量不弄出聲響,除去皮鞋要換上家居拖鞋時,動作忽然頓住——康然的鞋……不見了!
再也顧不得地將手中的東西都往地下一丟,飛奔回臥室打開門一看——被子掀開……
「康然!康然……」
急得在屋子里四處叫喚,盡避明知她已經不在了,慌亂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打電話,馬上掏出手機——那一聲聲延長的等待嘟叫令她越來越慌亂不安。
餅了多麼漫長的等待,電話那頭終于被接通了,但首先沖入耳膜的卻是震耳的音響和嘈雜不堪的喧鬧。
「康然!你現在在哪里?」
「康然……誰啊,我認識嗎?」
是康然的聲音!安然這才稍稍安了心,「康然,你現在究竟在什麼地方?我來接你。」
「你?你又是誰?我也認識你嗎?我告訴你,別想騙……惡」嘟……
「康然……」
急忙重撥,卻是怎樣也無法再打通。安然急壞了,她還不知道康然究竟是在哪兒,做著什麼。為什麼會嘔吐?說話還語無倫次的,喝酒了嗎?她瘋了,現在這樣的身體狀況還敢喝酒……喝酒!
連忙深呼吸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較為冷靜地思考——那個地方有酒喝,有很嘈雜的音樂,很多人聚集在一起的可以尖叫大笑——
來不及再多想,安然箭似的沖了出去。
在附近的周圍搜索了一間歌舞廳,兩間酒吧,才終于在第三間酒吧里尋著已然癱趴在吧台上的康然。
震耳響的音樂令安然頭痛了起來,借著迷離的彩光見著康然那副糟糕透了的模樣,她又是心痛又是忿怒。
"康然……康然,你醒醒,來,我們回家。」
康然卻是不耐煩地揮開她扶過來的手,「走開!別煩我!」
「康然,我是安然……」
「我管你是誰!統統滾開!」
所有的焦慮與擔憂都在這一刻爆發了開來,安然被她的不自愛惹火了!
「你再這樣,我就不管你了!」
「你不管我?」康然迷醉的眼神定在她的臉上,突然就狂笑起來,極度刺耳,「什麼人在什麼時候管過我?所有的都是虛情假意!都是利用!」
安然驚駭,究竟……康然有著怎樣的遭遇?看著那張流淚的臉,她心痛,也深深自責,她是姐姐,可她有資格擔得起這個稱謂嗎?
「康然,對不起……」
「我不要你可憐!"康然更加被激怒了,「我需要的只是一份真摯的感情,但我從來沒有得到過我想要的,現在我什麼都不要,都不要了!」突然出手將黯然低頭的安然一把推開!
毫無防備的安然被那道失控的無情力道推得踉蹌著連連倒退好幾步,直至背部撞到什麼才終于被穩住,她還來不及定神就見著康然竟然高高舉起一個酒瓶!
「不要!」
康然聞聲頓住了動作,往安然看去的迷離眼神忽然起了變化。
安然害怕她要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急急月兌口而出︰「我的心里一直有你,我一直都掛念著你,我對你的感情是真實的,因為無論如何,我們之間的關系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親……」
「 啷!」
康然手中的酒瓶摔破在地上,她愛恨交纏的眼神直指向安然的位置——
「你為什麼忍心這樣傷害我?我愛了你這麼多年,為你付出所有,你對我說會永遠愛我,會照顧我一生一世——你明明是這樣答應過我的,但為何你做不到?!」眼淚串串滾落,神情是無比的怨懟、淒絕。
安然驚疑了好一會兒,才終于明白過來她眼里看著的不是自己,那……是誰?下意識地張望自己的左右邊——喧囂的音樂與迷眼的多彩幻光覆蓋上不屬于狂歡的一切,來這地方的人只為發泄,對司空見慣的事已冷漠至無動于衷的地步,任安然左看右望還是找不著有半點可疑的對象——突然兩邊手臂傳來的攫痛令她幾乎要叫出聲,下一秒才驚懼地終于醒悟過來自己一直在什麼人的懷里!立即要抽身退離卻是動不得絲毫,雙肩被硬施加上的力道更加大了,安然又驚又怒地猛然回頭,狠狠撞入一雙眼楮——
忿怒、妒恨、以及……痛楚!
安然整個人被這樣的眼神震住,然後,更讓她呼吸不了的是那雙眼楮的主人竟然是——
「……總……總……」
齊亞的怒火已然接近沸點,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字從齒縫逼出︰「你、欺、騙、我!」
安然張大口,卻一個音節也發不出。
「你們都欺騙我!」
安然終于被拉回心思,顧不上向他解釋馬上掉回頭,只見康然血紅著雙眼,滿臉憤恨地死死瞪住自己,擔心地要走過去,但緊緊攫住手臂的手卻不準她移動分毫。
「我以為你是最好的朋友,但你竟然欺騙我!你明知我愛他,明知他是我的,為什麼你還要來搶?為什麼你們都要欺騙我?為什麼我付出一切,卻連孩子……我的孩子也沒了……什麼都沒了……。」
康然整個人崩潰癱倒地上,心碎掩臉,無法面對。
「放手!」安然真急了,再也顧不得地彎起手肘用力撞向身後的胸膛,听到一聲悶哼,趁著那松勁的當兒馬上掙開沖到康然的身邊,心痛地扶起她。已然約莫猜出那又是一個傷心的愛情故事。也明白她是因為酒醉將自己和齊亞誤當成她心里想要泄憤的對象。
「康然……康然,我是你姐。」
「姐……」康然終于崩潰地趴在她的肩上失聲痛哭。
安然的眼楮酸酸熱熱的,胸口堵塞得難受,但她不能在這時候跟著一起發泄,「來,我們回家。」
「我送你們回去。」齊亞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旁邊,神色復雜地看著安然。
安然看他一眼,默默點下了頭。扶著康然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頭望了眼,讓康然自己站好後,在齊亞的目光中走向吧台處那惟一一位沒穿制服的人面前。
「請問我該付多少錢?」
那人笑看著她,卻是搖頭,「不用了。」
安然皺眉,「我會負責損失。」
那人的笑意更深了,越加認真地細看她。
「你是小齊的朋友,那我們也算是朋友了,歡迎下次再來,到時我會記得算上利息。」
安然知道他是不會跟自己結賬了,盡避不情願拖欠著別人的,但為著康然她不想再在這個地方久待,只能說上一句︰「謝謝。」
她扶著康然,與齊亞一同離去。
☆
看著那終于閉上眼楮的慘白臉龐,安然的心被壓得沉沉的,在床頭默默站立了好一會兒後才無聲離開。
在轉入客廳的彎角處她頓住腳步,深深呼吸好幾口,待心緒稍為安穩些才敢再次舉步。在廳中倚立在沙發椅背的齊亞看著她。一直看著她來到自己面前。面對他,安然也不知自己要說些什麼,但又不能不開口,只得說︰「今天的事真不好意思,謝謝您送我們回來。」
齊亞凝視她略顯蒼白的臉色,心有絲疼痛,「你……可以嗎?」
安然明白他的意思,強自一笑,「可以,請放心。」
「你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在她未回應之前再補充一句,「你知道我說這句話的認真。」明白她當真遇到困難也不見得需要他,但仍希望能為她分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