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胡翾真心的祝福听在蘇寧耳里卻格外刺耳,在心中呸到嘴巴快歪掉,只見蘇寧美麗的臉孔罩上一層冰冷薄霜,垂首思忖了下,閃到店內的僻靜角落,掏出手機撥打,一听到對方沙啞的「喂」了聲,蘇寧立刻裝出抽抽噎噎的啜泣聲,可憐兮兮泣訴︰「熊哥!嗚……我是蘇寧……是的,我哭了……那是因為剛才、剛才,我原本高高興興跑來精晶專賣店閑逛解悶,不料,冤家路窄遇見胡翾……她、她盛氣凌人攔著我,得意洋洋跟我細訴她跟平井澤有多甜蜜多恩愛,嗚……她說的每一句話,就像千百支針扎著我,扎得我逼體鱗傷!
一時情緒失控忍不住當眾落淚,她見我哭了這才揚長而去,嗚……嗄?你要親自出馬教訓胡翾幫我討回公道?這……這怎好意思勞駕你……什麼?你說什麼?晚上要請我吃飯?在哪里……好!我一定準時前往……嗯!一切等見面再說,晚上見!」
蘇寧詭計得逞地關掉手機,內心按捺不住亢奮地忖著,今晚,她一定要在熊堂主面前賣力演出,必要時,不惜擠幾滴淚哭給他看,以博取熊堂主的同情。哼!我蘇寧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胡翾!你活該要倒大楣了。蘇寧心情大好,裙擺搖搖走過去,伸出一根蔥白縴指,像個女王般朝著一整排貨架的新衣,連試穿都免了地欽點著︰「這件、這件、還有這件不要,其余的通通給我包起來。」
「井澤,你興匆匆拉著我來看明朝永樂青花嬰戲碗,怎麼你捧著它朝碗底落款瞧了眼,連價錢都沒淡就還給物主,拉著我離開?」胡翾一坐進副駕駛座,迫不及待掀動兩片涂著櫻桃紅唇蜜的漂亮菱角嘴追問。
「我對仿古工藝品不感興趣。」平井澤輕描淡寫地掉轉車頭,行駛到十字路口前,交通號志紅燈亮起,他緩緩把車停了下來。
「你是說那個青花嬰戲碗不是骨董?」
「我很篤定它出自歌窯……鶯歌仿古燒制的工藝品。」
「你從哪里看出它不是「明朝永樂」,而是「鶯歌」的仿古工藝品?」她滿月復好奇。
「從它幾可亂真的青花料色,釉光、開片以及落款。」
「你的眼力足以媲美X光機,厲眸一掃,就讓贗品無所遁形。」
「不敢當!其實,剛入門時,我也曾花大把大把冤枉錢買了一堆假骨董。後來,在行家的指點之下,才抓到監定骨董真偽的訣竅,從此,總算不再花錢受氣買到假骨董了。」號志燈由紅轉綠,他駕車從南京東路往中山北路的方向前進。
「果真是隔行如隔山,在我眼里看來,青花瓷就是青花瓷,完全分辨不出真假。」
「改天你若要買骨董,我可以幫你監定,至于監定費嘛……我就意思意思酌收你一個吻就好了。」他覷一眼她迷人的唇瓣。
「一個吻當監定費?閣下若想賺取這筆監定費,注定要落空。」她雙頰嫣紅,襯得兩只烏眸燦亮亮。
「為什麼?」
「因為,與其花錢買古董,我寧可去買房子,日日見財,月月收租。」她一派包租婆口吻。
「古董固然不是日日見財月月收租,不過,若眼光精準,買進後隔個幾年再出現拍賣會時,身價往往翻了好幾翻,投資報酬率比起租金絲毫不遜色。呃……說到這里,前天我開車經過你租給超商的店面時,刻意放慢車速觀察一下,發現進進出出買東西的客人還真不少。」
「是啊!每當心血來湖,我就會騎車過去,停在對街看著它,每次都覺得好像在作夢,不敢相信自己有幸成為忠孝商圈的房東,常常一個人想著想著……就站在大馬路邊開心地笑出聲來,不知情的路人看了,都以為我是神經病。」
「哈……你真是傻憨得教人心疼。」他寵憐地輕輕捏了下她白泡泡幼綿綿的瑰頰。
第6章(2)
「噯……停車!停車!快停車!」她眼尖瞥見一條行動遲緩的身影,急得大叫。
「怎麼了?」平井澤將車從內車道滑到路邊暫停的同時,有一輛當他從家里的地下車道開車出來,就一路保持三、四十公尺距離跟蹤他的神秘黃色計程車見狀,也跟著把車熄火停靠路邊,虎視眈眈地監視著他們。
「請你等我一下。」胡翾沒多作解釋,捏著小錢包推開車門下車,她像在尋找什麼似地伸長脖子東張西望,終于被她發現目標之所在,竟不顧危險闖進車陣中穿梭……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令坐在車里的平井澤看得心髒快沒力,臉色鐵青地下車,正準備把她從車陣中抓回來,訓斥一番時,胡翾正一手挽著一只編織竹籃,一手托住一名身材瘦小佝淒老嫗的手肘,從車陣中迎面走過來。他隱忍住怒氣,松開緊握的拳頭,打量眼前這位臉上爬滿老人斑以及寫著滄桑歲月皺紋的老嫗,不知怎地,竟感到眼鼻酸酸。
「阿嬤,您籃子里的玉蘭花我全買了。」胡翾嘴甜的沖著老嬤喊阿嬤。
「按呢歹勢啦!」老嬤咧著嘴笑,嘴里的牙齒幾乎全掉光了。
「您免歹勢,我數數看一共有幾串,一、二、三……一共二十八串,每串二十元,阿嬤,這八百元給您。」她打開小錢包,抽出一張五百元和三張百元鈔塞進老嬤手里。
「我找你四十元。」老嬤瘦骨如柴的手探入口袋一陣模索。
「阿嬤!免找啦!」
「不行!每次你都把我的玉蘭花全買走,連我要打折優待你都不肯,我當然也不可以佔你便宜。」老嬤遞給她四枚銅板,老眼淚光閃閃地向她致謝︰「謝謝你。」老嬤拎著空竹籃,步履蹣跚地走了。
「阿嬤回家了,我們也走吧。」胡翾見他不發一語,知道他還在為她剛才穿梭車陣的危險行為生悶氣,識趣地抓著滿滿一塑膠袋玉蘭花,走在他前面,走了約莫二、三十公尺,就是不見他的車,只見到地上用粉筆寫著他的車牌號碼跟三口江保管場幾個斗大的字,她懊惱地跺了跺腳,一臉歉然——
「對不起!我害你的車遭拖吊。」
「車子被拖吊,很稀松平常的事,跑一趟保管場取車就好了。」他站在路邊攔計程車時,那輛停在不遠處的神秘計程車內的司機眼明手快地打亮車頂上的空車燈,搶先另一輛計程車駛到他倆跟前,敞開後座車門,胡翾率先鑽了進去。
「請到長春路的「合江保管場」。」平井澤跟著坐進去後告訴司機。
「好。」司機按下表開始計費。
「我知道我不該貿然闖進車陣,害你為我擔心受怕,真的很對不起!如果罵我一頓能使你消消氣,那就請你狠狠罵我吧。」胡翾硬著頭皮向他認錯請罪。
「我舉雙手支持你的善念善心善行,前提是你不可以莽撞行事。像剛才有多危險你知道嗎?要是有哪個駕駛人一個閃神沒注意到你撞到你,後果將不堪設想。」他充滿指責的話語隱藏著焦躁與不安。
「我知道我錯了,下次……」
「什麼?還有下次?」他一听,氣到只差鼻孔沒冒煙。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下次我一定乖乖站在馬路邊等賣花阿嬤,絕不會像今天這樣貿然闖進車陣找她,你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她的手心爬上他的手背安撫他。
「你最好記住你所說的話,並且要說到做到。」
「安啦安啦!我這個人渾身上下一堆缺點,唯一的優點就是信守承諾,絕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