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她一覺醒來,就頻頻轉台緊盯各家電子媒體新聞台對這件事情的報導︰首先,她看見A台記者就她的事件刻意找來曾因吸毒爆瘦恍神的女星接受采訪,細訴遭強制入監勒戒的心路歷程;B台的記者則站在鏡頭前面拿出幾本勵志書籍,建議她不妨帶進勒戒所閱讀,以便徹底洗滌她受污染的身心靈;而C台的記者最夸張,居然請什麼命理老師批她的八字、流年,最後,命理老師更鐵口直斷說她今年難逃牢獄之災。總之,媒體一致唱衰她,甚至,未審先判,認定她苦窯蹲定了。
本嚕咕嚕!突然,她的肚子叫得又大又響,這才想起來,打從逃回家就累到倒頭大睡,一直睡到傍晚才醒來,幾乎二十個小時未進食,難怪肚子會餓到咕嚕咕嚕叫。
「這時候,如果來一碗麻辣燙的正宗川味黃牛肉面,該有多幸福!嗯,心動不如行動,吃牛肉面去。」她嘴饞地從沙發上彈起,捏著小錢包興匆匆打開大門,旋即關上大門,按住心口,自言自語︰
「呼!好險,差點餓昏頭,忘了樓下有一群豺狼虎豹正磨刀霍霍要堵我拷問我,我若下樓,豈不是自投羅網?這……算了!吃不到現煮的牛肉面,將就吃沖泡的牛肉碗面,一樣也能填飽肚子。」所謂的美味,也不過是味蕾的瞬間饗宴罷了,她寧願舍棄好吃的牛肉面,也不願被記者追著滿街跑。
她鑽進廚房,從櫥子里拿出一碗蔥燒牛肉面,正要打開來沖泡,竟听到「叩叩叩」清脆的熟悉敲門聲。
咦?來家里的朋友,只有她完全無視門鈴的存在,非敲門不可,難道真的是她?文希娣喜形于色的沖出廚房打開大門,又跳又叫,喊著︰「祖古媽咪!真的是您!太好了!可是,此時此刻,您不是應該跟您的小男友麥安杰在吝里島度假嗎?」
文希娣口中的「祖古媽咪」,是她成為「第一名模」的重要推手,在流行時裝界享有盛譽的「時尚大師」祖古。
當年,念大三的文希娣到「祖古模特兒經紀公司」應征暑期工讀生,祖古一見到她,即驚為天人,立刻跟她簽下模特兒合約,不但親自教,還遵循古禮正式收她當干女兒。
「度假?我都快被你嚇出心髒病了,還度個什麼假!」祖古拉長化著濃妝的臉佯裝生氣,不住抱怨著︰「瞧你嘴巴親熱的喊我‘祖古媽咪’,可你真的有把我這個‘祖古媽咪’放在心上嗎?要不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你居然連打通電話叫我甭擔心都沒有?」
「我……我以為遠在吝里島的您應該不會知道這件事,再說,您難得出國度假,我真的不想拿這些事讓您煩心。」
「你以為吝里島有多遠?在火星或者冥王星嗎?希娣!當你一被帶進地檢署,我就接到報社記者打給我的電話。我一听,嚇得睡意全無,決定取消行程,搭機飛回來。」
「對不起!」她一臉歉然,解釋著︰「當我的前腳才踏進家門,手機跟電話就像在互別苗頭似的瘋狂響個不停,我一看,全都是記者打來的,為了讓耳根清靜,也為了讓一夜未眠的我可以好好睡個覺,干脆關掉手機,拔掉電話線。」
「怪不得我怎麼狂打手機跟電話都打不通。」祖古瞅她一眼,問︰「噯!你干嘛抓著一碗泡面不放?」
「這個……」她低頭看著手上的碗面,嬌憨地吐了吐舌頭,回答︰「剛才我正要沖泡面時,听到敲門聲,就急急忙忙去開門,竟忘了放下泡面。祖古媽咪!我去多泡一碗,您陪我一起吃?」
「我陪你吃泡面?不如你陪我吃剛起鍋的芝麻水煎包,喝濃郁不油膩的清炖牛肉湯?」祖古說著說著便朝餐廳走去,把手上的提袋擱在餐桌上。
「祖古媽咪您真是我生命中的貴人,知道我肚子餓得眼冒金星,您就及時送來好吃的食物。」她把盒子里的芝麻水煎包放到盤子里,再將清炖牛肉湯平均倒進兩只湯碗,遞上一雙筷子給祖古,饑腸轆轆的她舉箸夾起芝麻水煎包,咬一口,肉餡的汁液流進嘴里,齒頰留香,她直呼好吃,更不忘招呼︰「祖古媽咪!您別光坐著看我吃,您也趁熱吃啊。」
「瞧你吃得眉開眼笑,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祖古用寵愛的眼神笑看她一口接一口,一連吞下三個水煎包,喝掉半碗牛肉湯,還意猶未盡繼續攻陷第四個水煎包時,憂心忡忡的祖古沒耐心等她吃完,開口便問︰「希娣,檢察官真的從你的行李箱搜出安非他命?」
「嗯。」她點點頭,嘴巴忙著唏哩呼嚕把碗里的湯汁喝個精光,祖古馬上把自己的湯碗推到她面前,她「天鬼假細意」的推回湯碗,推辭著︰「說好一人一半……」
「什麼一人一半!我已經在機上被空中小姐喂飽了,這湯你就全喝了吧。」
「真的?那麼,恭敬不如從命。」她拿調羹舀起一塊炖得入口即化的牛肉送進嘴里。
「……」祖古見她一口接一口吃個不停,不禁失笑想著︰希娣真是得天獨厚啊!再怎麼縱情大吃大喝,她超完美的模特兒九頭身比率,就是不長一盎司贅肉。
「噢!吃得好飽。」她吃掉第六個水煎包、喝光最後一滴牛肉湯。心滿意足抽出紙巾揩揩油膩膩的嘴巴。
「希娣,你被搜到毒品這件事,讓媽咪很擔心……」祖古見她吃飽了,立即延續剛才的話題。
「您不必擔心,警方已經采集我的尿液跟毛發送去檢驗,等檢驗報告出來,就可以還我清白了。」她起身,把碗盤拿進廚房的洗碗槽清洗。
「媽咪知道你沒吸毒,所以一點也不擔心檢驗報告,我擔心的是……」祖古臉朝向廚房,提高音量。
「是什麼?」她大聲問。
「我擔心這個把毒品偷偷藏在你的行李箱底,再打電話檢舉你的人,究竟跟你有什麼過節,竟然如此陷害你?」
「這……」
「希娣,媽咪要你仔細想想,是不是得罪誰了?」
「祖古媽咪,我想,凡是跟工作有關的人,我大概全得罪光了。」她扯唇苦笑,將洗淨的碗盤擦干收拾妥當。
「啊?不會吧?」
「您也知道我是一個完美主義者,眼里容不下一丁點瑕疵,加上又硬又直又急的臭脾氣,常常在失去耐心後月兌口罵人。」在彩排時,有些模特兒不知是心不在焉還是把她說的話當耳邊風,不是忘記動線就是走位不對,第一次忘記,她笑笑沒發脾氣,第二次又忘記,她沒笑也沒發脾氣,第三次還是忘記,她當場發飆罵個狗血淋頭。
「大家都知道你之所以發飆罵人乃出于求好心切,挨罵的人應該不會往心里去,更不會為此挾怨報復。」
「可是,除了公事之外,我不記得跟誰有私人恩怨。」她端上兩杯香醇熱咖啡,笑嘻嘻說︰「剛吃飽不宜談如此嚴肅的話題,否則,一旦腸胃消化不良,恐怕會得胃潰瘍。」她將熱騰騰的咖啡遞給祖古,俏皮地眨了眨眼楮。
「我覺得,現在比較適合我們母女倆一起喝咖啡聊是非。」
「聊是非?聊誰的是非?」
「就聊您的那個小男友麥安杰的是非。」她仿佛將杯子當成畫布,提著一根小銀匙輕輕攪拌咖啡,畫出一個又一個漣漪似的圈圈。
「聊他?你這個丫頭每次見到安杰,兩人就像貓見到狗,斗個不停,簡直超不對盤到極點,這會兒,卻要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