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你于嘛死拖活拉硬要我來?」盛勵沒好氣反問。要不是看在她今天過生日,而她又是他的死黨沈智浩的妹妹份上,他才懶得參加這麼無聊的酒會。
「接到請柬是一種身份地位的表征,怎能不來?」她拉著他站在橢圓型玻璃櫥櫃前,目不轉楮測覽珠光寶氣的昂貴鑽飾。
「我寧願回家看足球賽。」
「噓!」她柳眉橫豎瞪盛勵一眼,趕緊用她略帶界音的儲懶聲音說道︰「可惜喔,這塊祖母綠顏色勻透,鎮工卻嫌老土;還有這枚藍寶胸針,周圍的鑽飾太小不夠氣派……咦?先生!請你取出那只黃鑽戒!」她轉頭招來拍賣公司的職員。
帶著白手套的職員小心翼翼打開玻璃櫃將推魔奪目的梨型黃鑽戒放在藍絨布銀盤送至她面前。
「指圍剛剛好,嗯,拍賣目錄編號二十一,謝謝。」她抄下編號,然後又像只花蝴蝶拉著盛勵轉戰國畫區。
「妮妮!你幾時對國畫產生興趣了?」他瞪大眼楮問她。
原來香奈兒小姐叫妮妮。
「打從張大千過世以後。」她直言不諱。
「張大千過世啟發你對國畫的慧根?」
「才不是呢!避你張大千還是畢卡索,只要眼一閉腿一圖的大師,所遺留下來的畫作數量有限,增值力高,後勢便看俏。我買畫,既突顯高貴氣質又可以增值,這種一舉兩得的美事澗樂不為?」她巧笑情兮地賞他兩枚衛生眼。
她一直搞不懂,盛勵當年炒股票炒得名利雙收,幾千萬幾千萬新台幣輕輕松松賺進口袋,怎會莫名其妙宣布退出股海,一頭栽進網絡跟游戲軟體設計領域?經常是陪著游戲軟體設計師寫程式寫到快天亮,整個人都累到眼皮睜不開了。這群科技人也奇怪,工作得無日無夜的,累了,索性一群人就在公司打開一張張行軍床倒頭睡覺,而盛勵也安之若素。
「哇!連這種死人錢你都賺?」他拍額怪叫。
「什麼賺死人錢?這叫投資理財。你呀!刻默無聊,外加白目!」沈妮妮專注凝視張大千的巨幅「墨荷圖」,決定暫時不理故意找碴的盛勵,免得掃興。
「你……咦?丁曉凡?」眼尖的他發現一抹縴細的熟悉背影,他跨步上前輕拍對方的肩膀。
「嘎?」正聚精會神欣賞張大千的「美人圖」的曉凡不由得駭了跳,一百八十度轉身,手上的酒杯不偏不倚潑灑在他筆挺的黑西裝,淋他一身紫紅藍萄汁。「啊……對不起!對不起!」
曉凡忙從鎮珠珠手拿包掏出一條手絹上前為他擦拭,靈敏的鼻子輕嗅到他身上的刮胡水帶著她最喜歡的素衣草氣味。
「沒關系。」他看著花容失色的曉凡眨著兩排濃翹睫翼滿院子懊惱地瞅著他。
「什麼沒關系?你這個冒失鬼!這套昂貴的‘三宅一生’西裝全叫你給毀了。」沈妮妮借機痛斥。西裝毀了事小,丟臉事大!她的護花使者居然被一個慌慌張張的可惡女人潑灑一身藍每汁?而最教她氣忿的是阿勵居然還咧嘴笑嘻嘻,一副十分愉悅的表情。
名牌西裝被潑還挺樂的?
敝怪的阿勵!今天他究竟哪根筋不對勁?
「我……」配紅粉頰的曉凡恨不得挖個地洞躲進去,她做夢也沒想到會在預展酒會上跟盛勵再度踫面。
「真的是你?丁曉凡!」他舉手制止服務生過來,徑拿激賞的眼光迅速掃掠她一圈。
她將長發梳挽一朵花香,穿一襲玫瑰金細肩帶雪紡小札服,披著一條銀白色薄如蟬翼的寬幅絲巾;雪白的脖子上佩戴一條K金項鏈,墜著一枚心型粉紅鑽i高雅得宜的裝扮在這個名媛貴婦爭妍斗艷的場合,顯得清麗月兌俗。
「你就是中午那個披薩妹?幄,不是披薩妹,是收賬員。」沈妮妮看清楚又是她,錯愕地按住胸口重重倒抽一口氣,驚問︰「我還以為預展酒會只招待名流士紳,怎麼連你一個收賬員都可以出席?」
眼高于頂的沈妮妮頓時像只泄了氣的皮球,恨聲滲吟。
「你是一位收藏家?」他好奇問著。
這個丁曉凡像個千面女郎,第一次見面,她披麻帶孝唱哭靈,第二次見面,她T恤牛仔褲像個剛踏進社會的清純女學生;而此刻……第三次見面,她又是一派名媛淑女的裝扮,這個謎樣的女人究竟哪一個身份才是真正的她呢?
「收藏家?不,我不是。我今天來參加預展酒會只是受長輩之托,前來看看這幅美人圖的畫況佳不佳的。」曉凡口中的長輩就是她父親。
她父親專收藏張大千的仕女畫作,只是此時她的父親眼母親正在大理度長假,昨晚還特地打電話回來叮囑她務必參加預展,親眼審視美人圖是否污漬或者毛了邊,這些小假疵足以影響該畫的拍賣價格跟收藏價值。
「一個收賬員懂什麼看畫門道啊?」沈妮妮嗤之以鼻。
「妮妮!」他制止出言不遜的沈妮妮,這才轉頭對曉凡說︰「妮妮說話就是這副德性,其實她沒惡意,請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不會介意的。」聰明的曉凡心眼可是雪亮得很哪!沈妮妮之所以滿臉不悅、說話帶刺,全國打翻醋壇子。曉凡心想,她跟他連朋友都構不上,真不懂這位愛吃醋的大小姐狂吃哪門子瞎醋啊!
「我還以為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張大千的潑墨山水跟荷花,沒想到有人屬意他的仕女。」
「仁音樂山,智者樂水。」曉凡簡潔回答,心里巴不得他快快攜著沈妮妮走開。
「是啊,就因為每個人嗜好不同,才會發展出這麼多元的社會風貌。」他壓根兒不興走開的念頭。
「嗯。」曉凡不搭腔,只是禮貌性微笑點頭,希望討了個沒趣的他識相一點。
「你中午匆匆離開,忘了抄給我你的聯絡電話了。」他不死心地拿一雙墨眸定定瞅著她。
「聯絡電話?」沈妮妮听到這四個字,滿心不悅。
阿勵今天究竟怎麼啦?是天氣悶熱中暑,還是中邪?居然拿她當隱形人,大大方方當著她的面跟清秀美眉索電話號碼?
氣急敗壞的沈妮妮不甘示弱勾住他的臂膀,甜甜嬌呼︰
「哎呀!我真糊涂,怎忘了我在拍賣目錄上還看中一只康熙花鳥盤,阿勵,快陪我到陶瓷區瞧瞧吧。」
「這……妮妮,你先過去好嗎?我隨後就到。」他耐住少得可憐的性子安撫沈妮妮,不願在丁曉凡面前喪失紳士風度。
「不!你是我的男伴,當然得陪我一塊兒過去,必要時你可以從旁提供我意見。失陪啦!」沈妮妮不管三七二十一硬將他連拖帶拉扯走,臨走前猶不忘擺出勝利者的姿態昂頭撇臉朝曉凡揚眉冷哼。
丁曉凡不禁蕪爾。
謝天謝地!
沈妮妮總算將盛勵成功「拖」離,不知為什麼,面對盛勵她總感覺一股莫名壓力,壓得她心慌意亂。
她奉父令專程為美人圖而來,也已經盡責地將該圖看了百八遍,現在她可是一刻也不想逗留,不想再跟盛勵打照面,不想因見到他而再次想起自己在告別式的荒唐表現。
她有個預感,這個勇于惹毛女朋友的盛勵,隨時有可能扔下漂亮的女朋友回頭找她要電話號碼,此刻不走更待何時?
走!快走院為上策!
丁曉凡忙轉身鬼趕似的踩著高跟鞋,蹬蹬蹬地匆匆走人。
「丁曉凡!」果不其然!盛勵果真扔下氣得七竅生煙的沈妮妮,自顧自穿梭會場尋她芳蹤。當他發覺她可能提早離開酒會時,連忙慌張地三步並作兩步,沖上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