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他自卑。」寶妹拉高音量。
「自卑?!哼!說他自大還差不多。」她不以為然的努努嘴。
「自卑跟自大是一體的兩面。海薇姐,你冷靜想想,阿齊哥最讓Fana抓狂的就數他那一對略帶憂郁又超會放電的迷人眼楮,還為他贏得‘電眼王子’的美名。可現在他瞎了,這種打擊任誰都無法承受。」寶妹這回學乖了,將金針菇,羊肉先夾到盤子里,涼了再吃。
「我愛他,根本不在乎他的眼楮。」她坦承。
「遭瞎眼打擊的不是你,所以你可以灑月兌的大聲說你不在乎。」
「你是說?!」她擱下筷,若有所思地望著鍋里強強滾的高湯不斷冒出陣陣白煙,她伸手將開關從大火旋至保溫。
「從電眼王子淪為一個瞎子,殘酷的打擊令他自慚形穢,寧可讓你怨恨他一輩子也不願誤你一生,他才會用刺耳的難听話當面羞辱你。海薇姐,你不妨回想一下,阿齊哥是不是在確定自己手術失敗後,對你的態度做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沒錯,拆線後他對我的態度冷淡如冰。」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寶妹的話讓日夜沉浸在自怨自艾的她,如夢初醒。
鳳眸迷瀠的她不禁回想起自己留在醫院照顧他時,他深情款款的痴情樣,跟後來對待她的冰冷態度,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海薇姐,我是個直腸子,心中有話不吐不快,你可不要怪我多嘴。」
「有什麼話盡避說,說對說錯我都不怪你。」她食欲全無,擱箸托腮。
「阿齊哥跟你情投意合,你舍得讓這段感情只為了一點點小摩擦就告吹?」寶妹用手肘頂了下她的臂膀。
「我是女孩子耶!我厚著臉皮打了不下數十通電話給他,他連一通也不接;當我在電話里听到他摔倒的聲音,心急如焚跑去看他,他居然板起臉孔叫張嫂轟我出去,他故意用‘轟’這麼粗魯的字眼兒,存心羞辱我讓我難堪。難道……我愛他就活該受他羞辱?!」林海薇把悶在心頭的怨氣一古腦兒宣洩出來。
「他口不擇言無非是要惹你生氣,讓你心里對他產生厭惡,繼而對他死心。你是聰明人,千萬不要糊里糊涂上他的當。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你決定放棄這段感情,否則,你應該反守為攻,主動出擊。」
「我的臉都丟盡了,你還要我主動出擊?!不!他的話像鞭笞,字字句句打得我遍體鱗傷,我不想自討沒趣。」
「愛情嘛!本來就酸甜苦辣百味雜陳,就算嘗到苦頭也不要放在心上,有一句‘聳擱有力’的台灣話,鼓勵大家‘吃苦當作吃補’。」
林海薇不實可否,僅扯唇淺笑了下。
「這麼說……你決心放棄阿齊哥?!」寶妹以遺憾的口吻問著。她實在搞不懂,既然彼此深深眷戀對方。何必為了面子問題擱淺在那里?讓這段美好的感情化為烏有。她暗自打定主意,決定想個法子撮合雙方復合。
「不瞞你說,這幾天我的心情亂糟糟。我想跟他暫時分開一陣子,讓彼此冷靜下來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走,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她端起冰紅茶啜一口。
「哦。」一個絕妙念頭閃過寶妹腦際,她晶亮的眼眸在橘黃燈光下溜了圈,唇角泛出一抹詭譎的笑靨。
「喂!我在跟你說話,你卻一個人想得出神,還掩嘴偷笑?」林海薇抱怨地拍了下寶妹的肩膀,抗議。
「嘿……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一件陳年烏龍事。」寶妹收斂笑容,調整一下坐姿,拿大湯匙自一小碗湯,嘟起小嘴兒呼嚕呼嚕吹涼,低頭喝一口,贊道︰「嗯……這湯頭很鮮美!你喝喝看。」為人熱情的寶妹為她舀上一碗。
「謝謝。」
「哦……海薇姐,能不能將雪球借我一天?」
「借雪球?你借一只貓做什麼?我鄭重聲明,雪球它不會抓老鼠。如果,你家鬧鼠患,想借它去抓老鼠,你肯定會大失所望。」她笑搖頭,喝口湯。
「事情是這樣的……我南部親戚到我家借住幾天,他小女兒一張隻果臉蛋紅撲撲,眼楮大大、睫毛卷卷,活像個芭比女圭女圭,說多可愛就有多可愛。昨天,我帶她去逛京華城,經過一家寵物店門口,她整個人趴在玻璃櫥窗前死命盯住一只波斯貓,任我怎麼哄都不肯離開。」
「每個小孩都喜歡養寵物,不管是小貓小狽或者小兔子。」
「壞就壞在她媽媽犯氣喘,對長毛類動物敏感,否則我一定買下來送給她。我告訴她那只貓長得跟你的雪球簡直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她听得兩眼發亮,一直央求我跟你借雪球陪她玩一天。我拗不過她磨人的纏功,只好答應她試試,問你是否願意出借。」
「好啊!你想借就借給你,反正雪球它也喜歡你。」林海薇滿口答應。
「它當然喜歡我,有誰像我這般拍它馬屁……嗯……不對!不對!雪球不是馬,應該說拍它的‘貓屁’。我不但帶好吃的貓食罐頭給它打牙祭,還幫它呵癢按摩,伺候它像貓皇帝。」
「這會兒你不打自招了吧!都怪你這個罪魁禍首,不但養刁它的胃,還寵得它整天老纏著我,要我幫它阿癢。」林海薇笑嘻嘻怪她,待止住笑才說道︰「等我們吃完涮涮鍋,你跟我回家帶它。」
「嗯。」寶妹使勁兒點頭,不費吹灰之力跨出她計劃中的第一步。
第八章
萬念俱灰的康齊,神情落寞地坐在九重葛棚架下的鐵鏤長條椅上曬太陽,架著墨鏡的臉,成功地掩飾內心澎湃洶涌的萬丈波濤。
半個月過去了。
林海薇像一只斷線的風箏從他的生命中消失元蹤。
這樣的結局是他一手造成,不也是他所期待的嗎?為什麼當林海薇一如他所預期不再出現時,他卻難過得恨不得一頭撞死!一死百了,省得他沒日沒夜獨吞這枚椎心刺骨的相思苦果。
「原來你坐在這里曬太陽,害我到處找不到你。」寶妹愉悅的聲音隨風飄進他的耳朵。
「我若再繼續持在房間里,恐怕都快發霉了。」他抖起精神打趣。顯然很高興這個時候有人跳出來陪他說說話,將他從思念林海薇的苦海中拯救出來。
「喵嗚!」一只肥貓抖抖毛茸茸的圓圓頭顱,搖出清脆的「叮當!叮當!」聲,敏捷地跳上他的膝蓋。
「雪……雪球?!」他的心猛一震。
「哇啊!阿齊哥,你真厲害!扁听鈴鐺聲就猜中是雪球。」寶妹在他旁邊坐下。
「你去找她叫?!她……好嗎?」他舌忝舌忝唇片踟躕半晌,終究拗不過思念的煎熬,開口問道。
「好!海薇姐好得很哪!用人逢喜事精神爽這句話形容再貼切不過了。」寶妹靠著椅背雙手交疊腦後,兩只腳搖搖晃晃前後擺蕩。
「喔……」他緘默不語,低頭撫模雪球的長毛,貪玩的雪球扭轉胖嘟嘟的身子,伸出濡濕舌頭親呢地舌忝舐他修長的指尖。
「中午海薇姐請我吃涮涮鍋。」寶妹偏著頭眯著眼兒偷瞄他。
「喔……」他專心傾听,靜靜等待寶妹說下去。
「她拜托我幫她照顧雪球幾天。」寶妹惡作劇地掐著手指頭扭扭雪球的耳朵,雪球不客氣的「喵嗚」一聲,反撲她一爪,她駭了跳,吃吃笑著。
「她為什麼拜托你照顧雪球?」雪球是海薇的貓兒子,海薇不可能將它托人照顧,莫非……海薇出事?!他神情緊張地追問。
「她說她要回南部老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