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艷心決定先擱置這個惱人的話題,問道︰
「格格可有雅興听艷心為您彈支曲子麼?」素艷心轉軸撥弦,曼妙流暢的琵琶聲從她修長的指縫間流瀉出來……
「且留待下回吧!時候不早我該走了,一切拜托你啦!」寶格格有禮地朝素艷心微一屈膝。
受寵若驚的素艷心承受不起,嚇得忙不迭折腰還禮。
素艷心亦步亦趨跟隨在寶格格身側殷勤送,一對國色天香的大美人雙雙步下樓梯,讓圍聚在大廳閑聊的鶯鶯燕燕一時看傻了眼,驚艷之余當下鴉雀無聲,數十只眼楮全落在天生麗質的寶格格身上打轉……直至寶格格在護衛保護下彎身坐進停落在大門外的一頂精致轎子里……走了。
眾人才如夢初醒,一個個回過神來。
「艷心,她是誰呀?哼!漂漂亮亮一個姑娘家膽子忒大,竟敢學男人逛妓院?這不是存心糟蹋人嘛!」老鴇嬤嬤待包下妓院的恩客現身,才知道原來是個姑娘,心里頭早已不是滋味;這下逮著機會立刻扯開大嗓門,大肆批評一番。
「她是寧王府的寶格格。」素艷心冷冷睨一眼老鴇嬤嬤,怏怏不樂地扭著腰肢上樓去。
「她是……哎喲喂呀!敝不得出手這麼闊綽哩!你們瞧瞧人家寶格格長得多美、多貴氣呀!活像凌波仙子下凡塵哪!」
老鴇嬤嬤見風轉舵的功夫已臻爐火純青之境界,原本悻悻然的譏消口吻立時轉為阿諛奉承,讓在場的人大開眼界,自嘆弗如。
「祥伯呢?快找祥伯來寫字……我要在大門口張貼紅紙告知街坊鄰居,我的尋歡樓艷冠京城,名氣大到連王府的格格都慕名而來……」老鴇嬤嬤招攬延客的生意腦筋轉得可靈光,還真教人不得不佩服呢!
「嬤嬤,寶格格臨走前曾撂下重話,她說她今日光臨尋歡樓一事,若有人亂嚼舌根泄漏出去一字半句,她就割下那個人的舌頭。」素艷心回過頭倚著欄桿,出言警告,說完旋身上樓。
「嗄?!」老鴇嬤嬤信以為真的捂住嘴巴,可心念一轉叫道︰「咦?!不對呀!寶格格無緣無故上咱們尋歡樓找艷心做啥?」
老鴇嬤嬤像只咕咕不休的老母雞,「蹬蹬蹬」跑上樓來,「砰砰砰」拍打門板叫著︰
「噯……艷心!艷心!開門呀!」
「嬤嬤,求求您別來煩我。」素艷心煩不勝煩實在懶得睬她,索性從里頭上了門閂,免得老鴇嬤嬤進來叨叨絮絮,問個沒完沒了。
素艷心托著香腮怔愕約莫一盞茶工夫,堵在門外僵持不下的嬤嬤終于決定放她一馬,扭腰擺臀下樓招呼客人去了。
素艷心拉開牆上懸掛的畫軸,伸手轉動暗栓;但見密合的牆壁豁開一條密道,她側身隱進去……
她連續繞了幾個彎道,來到一間燈火通明的密室。程墨白在里頭斜靠著長榻沉思。
「你猜猜剛才誰來找我?」素艷心揀了張圈椅坐下,開門見山。
「你是獨佔花魁的大紅牌,上門找你的尋芳客多如過江之鯽,我無從猜起。」他瞟她一眼,懶洋洋地回答。
「一個你意想不到的人。」她故作神秘。
「哦?」他漫應一聲,似乎另有心事困擾,對于猜測誰來找她的話題,顯得興趣缺缺,提不起勁兒。
「是寧王府的寶、格、格。」她故意加重語氣一字一字的吐露,一雙晶亮的明眸瞬也不瞬地觀察他的反應。
「什麼?你說是誰?」程墨白聞言驚得差點兒從榻上跳起來,他倏地坐直腰桿,一臉不可思議的滑稽表情。
「你別訝然,當真是寶格格來找我。」她從幾上的瓜果盤挑了一顆葡萄送進嘴里。
「哈!她還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哩!」他的唇角浮上一抹會心的微笑。
「是呀!她為了找我還包下整個尋歡樓,我猜她大概不想遇上那些輕薄的尋芳客吧。」
「她找你做啥?慢……讓我猜猜看,嗯……依我看,八成是為了我?」他剛才還意興闌珊,這會兒一听到「寶格格」三個字,整個人都精神起來。
「嗯。」素艷心笑眯眯地點頭。
「她想……利用你來擺月兌我?」他烏溜的黑眸漾滿笑意。
「你猜對了。」
「她就這麼討厭我,無所不用其極的急于擺月兌我?」他磁性的聲音毫無掩飾地逸出一絲落寞。
「你們一個是賭蛐蛐兒娶親,一個想利用妓女誘拐自己的未婚夫婿,唉!你們倆真是天生寶一對。」她以窘他為樂。
「……」他尷尬以對。
「她識大體又顧慮周全,明白寧王爺心里縱有千百個不願意也不能片面毀婚,否則,將影響寧王爺的威信,只好來找我牽絆你。她信只要你膽敢娶我進門,她手上就握有把握大可名正言順地甩掉你。」她說的頭頭是道,全然不顧她的話是否扎痛他的心。
「她這輩子休想甩掉我。」他口氣堅決地。
「她還硬塞給我一張五百兩銀票當前金,還說事成以後還有重重的後謝呢!」
「哦?那你就安安心心收下,抽個空上街挑挑翠玉珠釵,增添光采。」他好心的建議。
「我哪來那分閑情逸致?我擔心她會再來找我,我該怎麼辦?」素艷心開始煩惱了。
「推、拖,敷衍她吧!」
「你說的一派輕松,怎麼推拖?怎麼敷衍?」
「這嘴巴就長在你臉上,你愛怎麼說就怎麼唄!這芝麻綠豆大的麻煩,難不倒你那聰明絕頂的腦袋瓜。」他朝她愉悅地笑說著。
爽朗的俊容令人心眩神迷,素艷心冷不防一時失了神,戀戀不舍地痴望他一眼,揪痛的心又開始隱隱發疼……
她心慌意亂地垂下眼睫,食指勾卷著烏溜溜的秀發,她的情意像涓涓細流,時時刻刻、日日夜夜全流注到眼前這名英俊挺拔的男子身上;只是,不知他是裝聾作啞還是不領情,從頭到尾始終對她無動于衷。
真個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麼?
程墨白霍地起身,逕往外走……
「你要走了?」她踩著小碎步跟上去。
「嗯。」他頭也不回,率先走出密室。
「咿呀」一聲,素艷心的房門開了,她千嬌百媚地依偎在程墨白的懷里打情罵俏,他的一雙大手也老實不客氣地緊緊摟住他縴細的柳腰,你儂我儂地步下樓梯。
「喲!我的財神爺程莊主啊!您什麼時候來的?瞧我忙得暈頭轉向都忘了上樓去招呼您。嬤嬤我的怠慢之處,還請您大人大量別見怪呀!」老鴇嬤嬤皮笑肉不笑地飛揚著手上的一紅絲帕兒,連珠炮似的熱絡招呼程墨白。
「我今天有事,明天再來陪你啊!」墨白沒心情搭理勢利眼兒的嬤嬤,他用手上的檀骨扇柄勾勒住素艷心姣美的臉蛋,朝她吹彈可破的粉頰「啵」地輕啄一下,才昂首闊步的離開。
第七章
紫紅彩霞映滿天的黃昏,異于尋常的懊熱難當。
這種無風悶熱的詭譎天氣,徒教人做啥事都提不起勁兒,一顆腦袋瓜昏昏沉沉。四處奔走查緝月光俠盜的陸老九索性縱身躍上一棵長得茂盛的大椿樹,靠著粗壯樹干閉目養神。
此時,一頂精致的轎子從蜿蜒的山徑下山,四名轎夫以及隨行的丫環早已汗水淋灕,他們暫時在山腳下的奉茶亭停下來歇歇腿,順便輪流取好心人提供,置于路旁的茶水飲用。
貼心的丫環忙不迭端了一杯茶水,走過去撩開轎簾送進去給轎中人喝。
這一切乍看之下似乎平常無奇,然而,當眾人飲下奉茶亭里的茶水消半刻鐘,即一個接連一個相繼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