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她一從夢中哭醒,靈征就會花許多時間哄慰她,直到她再度在他懷中安心地睡去。
不過今天月蘅醒過來之後,卻再也睡不著。
靈征哄她躺下睡覺,她拒絕了,只是靜靜地伏在他懷中,等待悲傷的情緒慢慢沉澱下來。
他順從她的意思,繼續提供寬大的懷抱供她棲息。
「謝謝你。」不知過了多久,她擦掉淚水,突然說道。
「別跟我客氣。」他大掌托著她的頭,讓她靠在他的胸膛,低頭親吻她柔細的秀發。
辨律沉穩的心跳使她波動的情緒逐漸趨于安定,她收緊手臂,將他抱得更緊,深深眷戀那份無可取代的安全感。
距離母後薨逝已經將近兩個月,她還是無法淡忘那樣的悲哀,當她入睡之後,那沉重的傷痛往往排山倒海而來,將她的神志徹底淹沒。
她就像在無邊的苦海掙扎的溺水者,無所適從,只有靈征是她唯一的支撐。
近來,她覺得靈征對她而言越來越具有影響力,一天只要幾個時辰沒看到他,她就會莫名地失落不安,特別是在每個哀傷的夜里。
在他溫暖寬大的懷中哭著醒來,在他柔聲哄慰之下安心地睡去,是她所能感受的幸福。
如果說她之前不知道何謂幸福,那麼她現在已經完全明白了,而且切實的掌握在自己手中,因為她擁有靈征全部的寵愛。
雖然,她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安,可是每當她不安的時候,靈征卻總是有更強大而溫柔的力量使她安定,讓她放心依靠。
「你在想什麼?」他看著她好一會兒了,只見她在黑暗中微微發亮的眼眸十分專注,仿佛若有所思。
「你真的會一輩子都對我這麼好嗎?」她抬頭,認真地問出這段時日來存在她心中的疑慮。
「我不認為這值得懷疑。也許你不相信,但我的靈魂確實是這樣告訴我自己。」他說。
「你的靈魂也許會改變!」
「除非我死了,死後的事我就不敢保證。但若死後有知,我仍會眷戀著你。」他微笑著說。
「為什麼你能這麼肯定呢?」
「因為我信任我自己,敢為我自己的感情保證。你呢?你是否依然不信任自己?」
他知道最近這段時間,月蘅已經全心全意依賴他,但他不確定她那種質疑幸福的想法是不是已經有所改變?
如果她執意相信每個人宮的女子命運注定悲苦,連她自己也不例外,那他自認是沒有能力改變她的。
自己關上的門,唯有靠自己才能夠打開︰否則,便只能永遠活在自己的世界。
「不,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能夠擺月兌過去的觀念,但是現在我願相信你。」沉吟片刻之後,她仰起臉勇敢地說。
「你是說,你不懷疑我能帶給你幸福了?」
「嗯。」
「真高興听到你這麼說。是什麼原因讓你這樣認為?」
月蘅執起他的大掌,與他手指交握。
「我覺得如今聿幅就在我手中。」
她終于明白,不是每個入宮的女子都注定悲苦淒涼,因為主宰她們人生的不是命運,而是男人。
不專情的男人一手主導了深宮妃嬪抑郁悲慘的人生,由于遇人不淑,她們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
如果每個女子都能夠聿運遇到真心寵愛她的男子,誰還會與聿福擦身而過?
天下間聿福且幸運的女子應該不少吧!她相信自己也是那其中之一。
「依微臣的意見,西邊蠻族年年侵犯邊境,致使我國經常勞師動眾前往征討,若主動出兵討平西戎,也不失為一勞永逸之計。」
書房中,靈征和左、右兩大將商討著西征之事。
听少炎這麼說,靈征點點頭。
「我也是這麼想,只是,之前為了抵御入侵的蠻族,已多次興兵。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又要發兵遠征西戎,我擔憂的是糧餉的問題。」
「王上顧慮的是。我國庫存糧餉恐怕撐不住這一次的遠征。」東潞據實以土口。
「沒有辦法,我們只有加賦了。」少炎說。
靈征蹙了下眉。
「雖然增加百姓負擔實屬不願,但為了維持足夠的軍糧,也只得出此下策。」少炎無奈道。
靈征沉默了半晌,似在考慮這個做法的可行性。
餅了一會兒,他搖搖頭。
「王上?」對于御虎王的反應,少炎微訝。
「少炎,軍餉雖仰賴于百姓每年所捐的稅額,然而為政者不能說加賦就加賦,這會使人民產生困擾的。」
「可是……」
少炎正要說些什麼,突然門外傳來輕敲的聲音。
敲門聲響起,靈征即知來者是誰,眼神在瞬間轉為柔和。
耙王動來敲他書房門的,整個秋之國就只有一個人——
「進來。」他說。
房門被推了開來,月蘅手上捧著茶盤,慢慢走到三人面前。
少炎和東潞連忙起身行禮——
「參見秋妃。」
「免禮,二位將軍快請坐。」
月蘅笑顏和悅,將茶盤上的三盅上等白毫銀針茶,分別放在三人面前。
「謝秋妃娘娘賜茶。」
月蘅微微一笑,在靈征的—不意之下,坐在他身側。
「你們在討論些什麼?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少炎將方才他們所討論的問題,簡略地說了一遍。
月蘅仔細地聆听之後,說道——
「關于軍餉,我倒有些意見,不知可說還是不可說?」
靈征聞言,略一頷首。
見靈征準許,她才說道︰「我認為,戰爭本來就是一件勞民傷財的事,每年大約要四個辛勤耕種的農民,才能養活一個負責作戰的七兵。百姓們終年辛苦的所得,已有大半貢獻在軍事用途上,如今因為過度征戰而導致軍餉不足,又要向人民加征稅收,似乎是有些不妥的。」
「秋妃說的是,微臣也知不妥,然而除此之外,也沒有其它的方法了,不是嗎?」少炎說道。
靈征在一旁靜默著,他想听听月蘅的見解。
「向人民加賦來增加國庫收入、維持軍需,確實是個方法。月蘅並不是說此法不可行,只是心里不忍,所以想以另一個方式替代。」
「依你看,怎麼做才好?」靈征問道。
「與其取之于人民,不如由皇室省儉做起。」
「哦?」
對于她的說法,眾人都感到訝異。
「秋妃認為要如何省儉?」東潞問道。
「以我個人來說,當初我從春之國來,帶了一些金銀珍寶之類的東西,如今還囤積在後宮的庫房里。對我而言,這些東西是沒有用處的,白白堆在那里,不如變賣了,還可以得幾萬兩銀充公使用。」
「你倒是大方啊!」靈征語帶調侃地說,眼神卻寫滿了贊許。
月蘅見靈征不反對,又繼續說︰「此外,我覺得各宮里負責伺候的人太多,其實是用不著這麼多的,不如讓他們出宮去,他們得到自由,皇室也少些支出。」
「這……」少炎和東潞相視一眼。
秋妃的建議確實是個好方法,如果可以的話,誰不想這麼做呢?畢竟皇室的開支的確是太過了。然而,今日如果不是秋妃自己提出,又有誰敢把腦筋動到尊貴的皇室頭上?
少炎和東潞眼望著靈征,說道︰「秋妃之言,臣下無權評斷什麼,還請王上定奪。」
靈征唇角微微上揚,漾出一抹不置可否的笑。
「關于秋妃方才所說的,我沒意見。」
月蘅高興地握住他的手——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贊同我的想法!」
「別高興得太早。屆時我把你的嫁妝都拿去充公,你可別難過。」靈征半開玩笑似地說。
「我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