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覺地睜開眼,見到一道人影正立在窗前。
由于事出意外,永寧公主大吃一驚,正要放聲尖叫,那道頎長的人影已迅疾地竄到她床前,一把捂住她微張的嘴。
「噤聲。」一個低沉的男聲微弱地響起。
永寧公主覺得這聲音似乎在哪听過,她在黑暗中睜大了眼楮,想看清對方的長相。
就在這時候,屋外長廊揚起一陣喧鬧的人聲,由遠而近雜杳而來。
「捉拿刺客!」
「小心!刺客往這個方向逃了,快抓住他!」
「仔細搜!」
一隊宮中侍衛持著武器和火把,行色匆匆地涌進永寧所在的含章宮偏殿。
隨著他們而來的火光照亮了原本漆黑的房間,在火紅的亮光中,永寧看清楚了站立在她眼前的這個人。
是他?!永寧心中一驚。
「公主?公主?」那一隊禁軍侍衛侍立門外,不敢擅入永寧公主的寢殿。
永寧瞪大了眼楮看著眼前的人,只見那個人影晃動了幾下,驀然直挺挺地往她身上倒下。
「喂!喂!」她剛恢復自由的嘴連連叫喊他,那沉重的身軀卻已再無動靜。
這是怎麼回事?
「永寧公主,你還好嗎?永寧公主!」屋外侍立的侍衛沒听見有人應聲,不禁又提高了音量。
「什、什麼事?」
「稟告公主,含章宮里出現了刺客,試圖行刺皇後未果,屬下們看見刺客往這個方向逃逸,不知公主是否曾受到驚擾?」
什麼?行刺母後?!永寧難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壓在她身上的人。
他怎麼會行刺母後,這其中是否有什麼誤會呢——
念末了,永寧就回覆那些侍衛道︰「我不知道有這種事情,我剛睡醒……你們往別處搜查吧。」
「公主真的沒事?」
「沒事,你們下去。」
「遵命!」
眾人退去之後,四周又恢復黑暗寂靜。
「喂,他們走了。」永寧對著那人說道。
回答她的仍是一片沉寂。
到底怎麼了呀?
永寧費力地自那個人身下爬出來,下床點上燭火。
她將燭台移到床邊,將趴在床上的那人翻轉過來。
當她好不客易將他翻正之後,眼前乍現的景象讓她不覺驚呼——
一攤刺目的鮮血染紅了她的錦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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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寧,父皇听說你身體不適,到底是怎麼了?」
棒天一早,永寧沒有去向皇上請安,只遣宮女過去代為致意,說自己有點不舒服。
皇上听聞這個消息,一下了早朝立刻親身駕臨含章宮,探視愛女。
此時永寧正臥于錦床上,羅被蓋得嚴嚴密密,床前帳幔微微低垂。
面對父皇的詢問,她僅從被中探出一顆頭來。
「回稟父皇,寧兒沒事,只是昨天听說有刺客闖進皇宮,有些嚇著了吧,其實沒什麼大礙。不能親身下來給父皇請安,寧兒真是罪該萬死,請父皇恕罪。」
「你好好躺著就好、躺著就好,別這麼想。」皇上連忙說道,接著嘆了—口氣,「昨天刺客闖入,你母後也被嚇著了,現在也仍不能下床呢。」
「母後有怎麼樣嗎?」
「是沒怎麼樣,昨天晚上那刺客剛闖入含章宮就立刻被侍衛發現,還好沒傷及你母後,只是到現在還有點驚魂未定,已經請了御醫來安神調養。」
「母後沒事就好。等寧兒稍微好了一點,就過去給母後問安。」
「沒關系的,寧兒的身子要緊,好好休養就是了,問什麼安。」
「既然這樣,那就勞請父皇代寧兒向母後致意,說寧兒也病著,不能去給母後請安。」
「是了。父皇現在還要過去看看你母後,你好好休息,想要些什麼,盡避派人來告訴我。」
皇上囑咐了幾句,才慢慢地過去含章宮正殿,
等皇上聖駕離開之後,永寧將四周的侍女遣散,—個也不許留。
待深人退盡,她立刻掀開剛才一直緊蓋在身上的錦被。
「好了,大家都走了。」
裴玄真自錦被中露出臉來,他坐起身,卻因為身上傷勢的緣故,無法下床。
「謝謝你。」
「不謝。」永寧躍下床,走到桌子旁端起一盅雞湯——這是剛才皇上派人送來給她的,再回到床邊,
「你從昨晚昏迷至今都還沒吃東西,先喝點雞湯吧。」
他點點頭。
裴玄真因為胸前和手臂都受到重傷,無法動彈自如,所以永寧拿起湯匙,想親自喂他。
「你為什麼要幫找?」他且不喝湯,兩眼直看著她問道。
他昨晚趁夜闖進皇宮內,試圖刺殺皇後。但在侵入含章宮的時候,不慎行跡敗露,大批宮中侍衛將他團團圍住。
他寡不敵眾,好不容易朝偏殿方向殺出一條血路,身上卻也負傷沉重。
倉惶之中,他闖入了含章宮偏殿,意外地看到和他有數面之緣的永寧公主,還來不及說些什麼,他就因為體力不支而昏迷過去。
再度清醒的時候,他滿心以為已經被擒獲了,沒想到卻是躺在永寧公主的床上,她正費力地在為他包扎傷口。
傷口剛處理好,宮外就傳來皇上駕到的消息。永寧為了掩護他,便爬上床拿被子將他和自己一起蓋住。
他覺得相當困惑。他是進宮刺殺她母後的人,為什麼她要這樣處處掩護他?
「幫你?我沒有幫你啊。」
「為什麼要幫我處理傷口?為什麼不把我交出去?」昨天晚上追兵追他到永寧的宮殿外,想必也是她打發走的。
他不明白她何以這麼做。
「我把你交出去,你一定會沒命的。」
「我知道,但那與你何關,你何必袒護我?」
永寧愣了一下,自己也沒有答案。
半響,她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不想看你死。」她坦率地說出心中的想法。
「我要殺害你的母後,你不恨我嗎?」
「如果你已經殺了我的母後,我想我會恨你;但現在,你並沒有,所以我找不到理由來恨你。」
「只要我不死,我還是會繼續行刺皇後。」
「為什麼?」永寧放下手中的湯碗,不明白的看著他,「為什麼你非殺我的母後不可?她跟你有什麼仇恨嗎?」
裴玄真沉默了一會兒,慢慢說道︰「為了天下蒼生,沒有別的路可走。」
「母後做錯了什麼嗎?」她不知道她的母後犯了什麼彌天大錯,他竟說得這麼嚴重。
「關于你母後的行為,你似乎什麼都不知道。」
「我是什麼都不知道,沒有人跟我說過啊!」
「那我就告訴你。」
他將皇後劉氏所做的一些不法行為,源源本本地告訴她,沒有任何夸大不實,只是希望能讓她清楚她的母後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其實他也不需要跟她講太多,他只是想讓她明白他刺殺皇後劉氏的決心是絕對不會更動的。
安靜地听完裴玄真所陳述的事,永寧公主有片刻的怔忡。
「你說的是真的嗎?」活了十多年了,她從來不知道她的母後這麼壞,她只知道父皇好像有點怕母後,事事都听母後的,她還以為這是理所當然。
「你可以不相信。」該說的他說了,信與不信是她的事。「我活著一天,就會繼續行刺皇後,至死方休。你現在後悔救了我,還來得及。」
永寧的腦海頓時一片混亂。
就算她的母後真的這麼壞,難道就非死不可嗎?沒有別的方法可以解決了?
她向裴玄真提出她的疑問。
「除非皇上廢掉劉後,或者劉後從此改過,不再干涉朝政。」他說,但卻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如果劉後還有藥救,他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那讓我試試看吧,也許我可以勸勸母後和父皇?」
「你?」
「是的。」她的母後父皇一向疼寵她,所以她對自己相當具有自信。「你先不要輕舉妄動,我會說服母後改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