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書清知道他這番話是對著自己來的,笑了一笑說︰「你太偏激了,畢竟還是正人君子多,要不然的話,這世道不早亂了套?」
田恬也是一笑︰「白兄啊,不是我說你,看你就是在蜜罐里長大的,世間營營役役的人物我見得多了,人人臉下有另外一張臉孔,什麼叫正邪,什麼叫黑白,全都是用來騙你這種人的。」
白書清搖了搖頭︰「依我看……」
田恬打斷了他︰「好了,這話說起來沒個完,等你把這大江南北走上兩遭,自然也就明白了。」
兩個人走進了酒樓,叫了一些飯菜,小二拿來碗筷,卻只有一副,白書清目瞪口呆地看著田恬,田恬笑了笑,唇邊兩個小酒窩若隱若現︰「你看什麼?」
「我……」白書清肚子里咕咕一陣亂響,臉上頓時一紅,「我餓了……」
「關我什麼事?」
「不是你說,要吃飯的?」
「我說了要請你嗎?」
白書清無言以對,眼睜睜地看著田恬往自己碗里夾魚肉,也完全沒有辦法︰「你不是不生氣了嗎?」
「是啊。」田恬答得極輕快。
「那——」
「那也並不代表我要請你啊。」田恬很悠閑地用筷子敲著碗邊,「白兄啊,我實話跟你說,我吃飯,自己花錢都是奇跡了,至于請別人,那更是痴人說夢,白兄閱歷淺,你到四處打听打听,我田恬是什麼人?讓我請客,除非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白書清氣得直瞪他,他也不怕他瞪,他瞪他的,田恬只管吃自己的。
兩個人正僵持著,忽然窗外「哆」一聲響,一人已輕輕巧巧站在了窗稜上,長劍一揮,就架上了田恬的脖子。
田恬連眼都沒眨一下,慢悠悠地把魚送進了嘴里,那人將手中長劍向下一壓︰「姓田的,你少跟我裝腔作勢,你那點兒門道,少爺我清楚得很,惹惱了我,我一樣要你的狗命!」
田恬微笑︰「那好得很吶,你就試試看。」
那人咬了一口銀牙,一轉劍鋒,正欲出招,忽然劍尖「喀」一聲被彈到了一旁,那人只覺得指尖一麻,一個站不穩,竟從窗稜上跌了下來。
白書清拱了拱手︰「對不住,冷姑娘,有什麼事可以好好說,不必動刀動槍的。」
冷涼兒狠狠瞪他一眼︰「你這人,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剛被他騙了,還要來護著他。」
白書清神色認真地說︰「田恬雖然以此為生,也不過是不得已,可他心腸並不壞,更罪不致死,倒是姑娘你,兵刃可不是鬧著玩的,當心傷了人。」
對面兩人為之絕倒,田恬忍不住說︰「白兄啊,劍這東西呢,本來就是用來傷人的,不是不小心才會傷到人。」
白書清搖了搖頭︰「可是,冷姑娘身上並沒有殺氣,她不是真的想傷你,這樣鬧著玩可就不太好了。」
「這樣啊?」田恬瞪大了眼楮向冷涼兒看過去,冷涼兒惱羞成怒,一劍刺向他咽喉。
田恬隱約听得雷霆之聲,也有點怕了。
冷涼兒是個爆竹脾氣,下手沒輕沒重的,誰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想殺人。
田恬一看躲無可躲,一把拉過白書清擋在了身前。
白書清措不及防,眼見劍已到了面前,兩指一夾,就將劍刃牢牢地釘在了手指間︰「冷姑娘,這玩笑怎麼開得?」
冷涼兒運氣猛拔,劍刃卻似長在了他手中似的,紋絲不動,她氣得一張俏臉煞白︰「你給我放手!」
白書清搖頭︰「除非你說不再傷人。」
「你听到沒有!」冷涼兒一字一頓地咬著牙,「給我放手!」
白書清還是搖頭︰「我一放手,你還不是要打要殺的。」
冷涼兒氣極爆跳︰「我教訓我老公,關你什麼事?」
「咽?」
「咦?」
她話音一落,場面就靜得有些詭異。
白書清緩緩地回過頭,身後是田恬諂媚的笑臉,白書清也笑了︰「你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有什麼啊……」
「沒有什麼是什麼?」
「沒有什麼的意思就是說,你不要沒事找事了。」
白書清笑得更溫柔︰「我覺得。這好像不是沒事找事啊。」
田恬呵呵干笑了兩聲︰「其實呢,很簡單。」
「那麼?簡單,是怎麼簡單?」
「那就是說……」田恬拖長了聲音,忽然間轉身就跑。
他那三腳貓的功夫,又怎麼會是白書清和冷涼兒的對手,還沒到樓梯,就被一前一後堵了個正著。
田恬只好攤開了手說︰「好嘛,何必這麼大動干戈呢,你們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們好了,這人女人呢——」
他指著冷涼兒向白書清說︰「是我未過門的媳婦,未過門的,听清楚了。」
「這個男人呢——」他又指著白書清向冷涼兒說,「他暗戀你很久了,我看你們一個俊,一個俏,一個有情,一個有義,就想做件好事把你們送做一堆,誰知道你們都不領情……」
兩個人面面相覷許久,終于忍無可忍地大吼了一聲︰「去死吧你。」
第3章(2)
田恬很委屈,非常委屈,他的委屈不是表現在臉上,而是體現在頭上的,他捂著滿頭大包向白書清哭訴︰「你……你就眼睜睜地看著她打我……?」
白書清沒好氣,看他眼淚汪汪的樣子,又覺得可憐,輕輕替他揉開臉上的淤青︰「你自己做的好事,連老婆都要賣了換錢,還不是討打。」
田恬叫了一聲冤枉︰「她那麼凶,我怎麼敢要她,哎喲,你還打……」
冷涼兒氣哼哼地收了手,往他面前一擺︰「拿來!」
田恬絲毫不見愧疚地笑了︰「賣了。」
冷涼兒瞪大了眼楮︰「連定親的信物你也敢賣?」
「那又有什麼賣不得?」
冷涼兒俊俏的臉上登時泛起了一殺氣,揪起他的衣領就打,他拼命扒住了白書清︰「白兄救我……」
白書清終究是不忍心,輕輕一扣冷涼兒的手腕,就把田恬搶了回來。
冷涼兒氣得發瘋︰「白書清,你要有點人性就讓我斃了這個敗類,省得他禍害人間!」
田恬從白書清身後探出了頭︰「我說,姓白的,你是向著她還是向著我。」
白書清覺得這場面忒是怪異,卻也沒有多想︰「自然是向著你……」
田恬得意到了極點,歪過頭看了白書清一眼︰「算你有點良心。」
「我是怕你被她打死。」白書清在他額上輕拍了一下,「你也別舍命不舍財,快把東西還給人家不就結了?」
「偏不要,反正有你護著我。」
白書清氣結︰「我可不是幫你來欺負人的。」
田恬見冷涼兒虎視眈眈地站在一旁,笑著攤開了手︰「不是我不想還,你們想想看,那種東西,我明知道朝不保夕,還能讓它留在手里嗎?」
冷涼兒氣得提劍欲上,田恬卻豎起了一根手指,輕輕地搖了搖︰「莫動氣莫動氣,信物的下落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你要殺了我,那可就得做一輩子的寡婦了。」
冷涼兒持劍獰笑︰「就算做寡婦我也要先斃了你!」
田恬大驚,一把抱住了白書清︰「這女人要謀殺親夫了,你可不能看著不管。」
白書清也覺得這人實在欠教訓,別過了頭只做看不見︰「人家的家務事,我怎麼好管。」
田恬越發委屈了︰「你……」
他剛說了一個字,長劍「 」一聲,堪堪擦著他面頰飛過,嚇得他出了一頭冷汗︰「算了算了,我也不跟你計較,那連城璧,我賣給了徐州的楊平山,你自己去找他就是了。」
冷涼兒冷笑一聲︰「你倒拿我當猴耍,你賣出去的東西,卻憑什麼要我去討,你乖乖地去給我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