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見狀,心中不由得又氣又急。
怎麼會這麼糊涂呢?居然發生這種事……
事情演變到這種地步,能怎麼去收拾?萬一讓府里的人發現了,真兒可是只有死路一條啊!
「真兒,這件事問陶少爺知道嗎?」
柳凝真搖搖頭。
銀月神情凝重地沉吟片刻,「明天我去找他!」
「不!月姐,不要……」柳凝真哭著拉住她的手。
「真兒你……」
「不能讓問陶知道這件事。」
「你這個傻孩子,不讓問陶少爺知道,你自己要怎麼處理?」銀月氣急地說道。
柳凝真流著淚,頻頻搖頭。「一旦讓問陶知道,他一定會做出不利他自己的行為……我不能讓他因為我,毀掉自己的幸福。」
「傻孩子!你不想讓他自毀幸福,難道要讓你自己毀掉這一生嗎?你知不知道萬一老公公發現這件事,你就別想活命了!」
柳凝真只是不斷搖頭。「月姐,我知道你一向最疼我,我求你……別讓問陶少爺知道這件事,求求你……」她懇求著說道。
「真兒你……」銀月難過地看著她。
「當初選擇犯下這樣不可饒恕的罪過,我就打算自己一個人承擔,不要再把問陶牽扯進來……」
「你要如何承擔?這事這麼嚴重……」
銀月看著柳凝真哀戚的小臉,也不禁落下淚來。
「犯下這種錯誤的我,本來也沒有面目再活下去了……做出這種違禮悖義的丑事,我早該一死謝罪……」
「真兒不要!」銀月緊緊握住她縴弱的手。「就算是這樣,你也罪不至死,你……」
「月姐,因為你跟我親厚,所以這麼想,別人卻未必這樣覺得。就算我可以枉顧廉恥、苟且偷生,這個世間也容不下我的。」柳凝真哭泣著說道。「但是,我不能就這樣死去,我有一個心願……我希望能將這個孩子生下來……」
「真兒……」
「我死有余孽,但這未出生的孩子何辜?我不想再活下去,卻沒有權利剝奪他的生命,所以,我希望讓他代替我活下去……」柳凝真堅定地說出她的決心。
「不要這樣,真兒,這胎兒會害死你的!你听月姐的話,趁現在還沒有人發現,把他打掉,打掉之後,就沒有人會知道這件事,我們可以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柳凝真劇烈地搖頭。「月姐,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鬼神也都知道我的罪孽,怎麼說沒有人知道呢?現在我的人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只希望能好好地將這無辜的孩子生下來。」
「真兒!你別這麼傻!就算你能把他生下來,日後又該怎麼辦呢?你沒有可能撫養他的!」
「月姐,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柳凝真清亮的眼眸直直地望著銀月。
銀月愣了一下。「……你說。」
「如果這孩子命大,真的可以順利生下來,請你在我死了之後,將他交給問陶少爺……以後,就是問陶的責任了。」柳凝真閉著雙眼流淚說道。
說來說去,她還是不改死志。
看著她這個樣子,銀月急得又是掉淚,又是心痛。
「真兒,你怎麼這麼固執……」
「月姐……」讓多年來一直護著她、照顧她的銀月這麼傷心,她也覺得很難過。
柳凝真伸出細弱的小手握著她溫暖的手掌。
「月姐,本想和你這一生永遠在一起,如今我做出這樣的錯事,如果哪天有什麼意外……我們來生再做姐妹,好嗎?月姐……」
「凝真……」
銀月忍不住將她抱入懷中,兩個人哭在一起。
夜漫漫,仿佛寂靜的黑暗沒有盡頭。
???
常言道︰紙包不住火,雖然有銀月極力替柳凝真隱瞞,然而她有孕的事,卻還是被花府其他幾位姨娘打听了出來,鬧到花老公公面前去。
花老太監听聞這件事之後,勃然大怒,立刻遣人去將柳凝真帶過來。
柳凝真流著淚跪在花老太監跟前,滿臉羞愧,心中卻不曾感到後悔。
花老太監看著她,心中怒不可遏,坐在他身後的那幾位姬妾,則各以幸災樂禍的嘴臉等著看好戲;只有銀月一個人,真心為柳凝真感到憂心。
「真兒,咱家一向這麼疼寵你,沒想到你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你說,你怎麼對得起咱家?」花老太監冷冷地問道。
柳凝真垂頭不語。
事已至此,再說對不起、抱歉,也都是徒然了……
她已經做出對不起老公公的事,老公公怎樣也不可能原諒她,她又何必多說些什麼。
事情已經發生,事後再來後悔、悔恨、懺悔,都無濟于事,何況……她心中無悔。
即使到了今天這樣的地步,她仍然不為當初犯下的錯誤後悔。
只是如果她今天有什麼不幸,她深深對肚里的孩兒感到歉意……
是她保不住他,無辜的孩兒……
「是誰的?」花老太監又問道。
花老太監萬萬想不到他的養子和他的寵妾之間竟有這段戀情,一心只以為是柳凝真不守婦道,和外面的男人私通。
柳凝真還是沒有回答,靜靜的低垂著頭。
既然這件事情已經被發現,孩子必無生機,她也不打算活命了,即使會失去生命,她也要為問陶保密。
要是這段戀情注定要有人犧牲,她一個就夠了,希望問陶能好好活下去,代替她、代替他們的孩子……
柳凝真堅決不說,更加激怒了花老太監。
「你不說?到現在還要袒護那個男人?你!好個你……」
花老太監怒急,下令叫人取大棍上來。
很快的,幾位僕人手中各自拿著木棍,一齊走上大廳,分別站立在柳凝真左右。
「柳凝真,你再不說,我就將你活活打死!」氣急的花老太監丟下話來威脅她。
只見柳凝真神色如常,依然打定主意不開口。
「她還真嘴硬呢,居然不招。看她那細弱的身子骨,大概也捱不了幾棍兒,可憐呢!」
「可不是嘛!但誰叫她自個兒做出這種糊涂事,即便死了,也怨不得人哪!」
「只可憐了她肚里的胎兒,因為她一時的志節不堅,孩子也要跟著喪命,可憐可憐!」
「話不是這麼說,孽種嘛,原本就不該存活下來了。」
花老太監身後的眾婦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著,總是事不關己地說著風涼話,著緊處還要火上加油幾句,激得花老太監更加憤怒。
銀月見花老太監怒氣騰騰,柳凝真處境危險,忍不住想說出實情,卻不經意看到柳凝真懇求的眼神。
她望著銀月的眼眸,沒有恐慌害怕,只有無語的懇求,就像那天夜里一樣——
她希望銀月不要說出問陶的名字。
銀月明白柳凝真的意思,不由得將到口的話語咽回肚中,哀傷地望著柳凝真。
這傻孩子,到現在還是……她會被老公公打死的!
銀月心中哀慟不已,卻無能為力。
現在惟一能救得了凝真的,只有問陶少爺,但問陶少爺現在人在哪兒呢?!
銀月一時心急,偷偷的離開了正廳,交代梅香去找問陶少爺——
「你听著,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問陶少爺,否則你六娘就沒命了。」
梅香含著淚水快步離去,銀月心中一邊祈禱著,回到了大廳。
「我問你最後一次,孩子是誰的?」花老太監神情灰敗地逼問柳凝真。
柳凝真不發一語。
「可惡的賤人!傍我打!」
花老太監怒極喝令,眾僕人便動手將柳凝真扯倒在地,舉棍痛打。
即便是死,她亦不能泄露出問陶的名字。
她願以這樣的方式守候著他,就算是……用她的命來回報他今生的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