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一直以來為我付出的太多,我卻不能給你什麼。」
「我覺得我已經擁有太多了。」
「呃?」
「因為,我認真愛過你。」月依認真地說道。「只要認真愛過,不管結果是什麼,這一生就值得了。」
花問陶有些驚訝地望著她,覺得眼前的姑娘真是超越他太多了。仿佛她已經超月兌出這俗世的枷鎖,而他仍在自己所畫下的圈圈中苦苦煎熬……
怎麼樣才能做到像月依姑娘這般真性情的超月兌呢?他能嗎?
也許,他還做不到……
「月依,我很羨慕你。」
月依姑娘微微一笑,沒有說什麼。
羨慕?那倒不用了,她並不值得羨慕……
之所以能想得這麼透徹,實際上是被現實的無情磨練逼迫出來的。
倘若她有選擇的余地,她也會希望能跟所愛的人永遠在一起……
兩個同樣失意的人,各懷心事,以一杯又一杯的酒麻醉了自己的傷悲。
???
花問陶帶著醉意回到花府,已是夜半時分。
他平生很少喝到這般爛醉。
以前心情不好,到醉月樓飲酒,總有月依姑娘會勸著他,不讓他多喝;但今天月依姑娘心情跟他一樣頹喪,兩個人一起喝得爛醉如泥。
他踩著凌亂的腳步穿越花園,想要在倒地之前趕快回到自己的房間,在經過合歡花叢的時候,那一簇一簇的艷紅色彩令他停下了腳步。
花問陶情不自禁的佇立在合歡花樹前。
那絲絲的紅花沐浴在銀色的月光之下,像籠罩在霧里一般,隱約模糊不清,卻美得如夢似幻。
他不禁回想起從前和柳凝真徘徊在這合歡樹下的樣子,一切真的像夢一樣……
他想觸模那紅絲縷縷的花朵,卻因醉眼昏花,他伸出手,什麼也踫不到。
他幾乎要懷疑這是在夢里,一切都只是一場夢,等到他醒來之後,還是可以跟六娘一起去撿樹葉,向不知名的遠方了望……
等我長大後,有一天我帶你到好遠好遠的地方去。
忽然想起從前他們在銀杏樹下說過的話。
花問陶無意識地在合歡樹前站了片刻,忽然轉身往柳凝真的睡房走去。
即使在夢中,他還是不會忘記六娘在什麼方向。
他來到柳凝真的房外,悄悄地走進她的房間。
一聲不響的,花問陶站在柳凝真床邊。看見她祥和純真的睡容,他忍不住伸出手踫觸她的臉頰。
柔女敕細致的觸感,卻似幻似真一般,叫他無從分辨。
他也不想分辨……
如果這是夢,他寧願從此長眠不醒……
花問陶驀然伸手將床上的柳凝真抱了起來。
突來的動作驚醒了睡夢中的柳凝真。她愣愣地看著眼前緊抱著她的人,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凝真……」花問陶緊抱著她,輕柔的吻悄悄地落在她的臉頰、頸項。
「放開我。」柳凝真想掙扎,卻敵不過花問陶的力量,她望著他鐵禮的動作,只能急得流淚。
「我永遠不會再放開你……」花問陶埋首在她縴細芳馥的頸項間,不為所動。
「不能這樣……你會後悔的。」
「這一生不能跟你在一起,我才會後悔。」他堅定的回答她。
這樣做……是對是錯呢……
一切如夢似幻,她無力去辨別,也不願去分辨。
窗外春霧如幻,在這樣一片魅惑的黑暗里,她第一次放縱自己,選擇沉淪。
第八章
自從那一夜之後,花問陶和柳凝真之間的關系並不因此而有所改變。
如柳凝真那一天夜里所說的,他真的後悔了;不過他後悔的是因為那天醒來之後,不能將她帶走,兩個人遠走高飛。
發生關系之後,柳凝真躲他躲得更厲害,似乎這次是決心讓彼此之間的戀情徹底結束。
她堅定的決心讓花問陶憤恨、傷痛,卻又無可奈何。
她不願跟他走,難道他可以強行帶走她嗎?就算他不惜跟他的養父反目成仇、放棄一切,恐怕她死也不會原諒他這麼做。
為什麼她還是這樣拒他千里?為了她,他已經寧願背叛養父的厚望、以及世俗的枷鎖了呀!
為了跟她在一起,他可以什麼也不要;但她卻……不願跟他同心。
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花問陶心中有許多困惑和悲憤。雖然他搞不清楚柳凝真到底在想些什麼,但他可以確定的是,在弄清她的心思之前,他絕對不願成親。
他找了許多借口延遲和恭王府郡主的親事,而花老太監一向疼寵花問陶,倒是不想強逼他,便先跟恭王府定下親事,至于婚期則待日後再商議。
時間就這樣拖過了幾個月,花問陶千方百計的想見到柳凝真,而她卻像從這府里失蹤了似的,再也不讓他輕易逮住她的蹤跡。
花問陶在府里終日抑郁度過,明知道想見的人就在府中,他卻無由得見……
這樣懊惱的情緒長期折磨著他,他變得不想再待在府中。
借口參與城里士子所組成的詩會,他終日和那些青年子弟流連在花街柳巷,借由聲色犬馬的眩惑,麻痹自己苦悶的靈魂。
他知道這樣放逐自己是很傻的行為,卻沒有別的選擇。
如果他只能借由這樣的沉淪得到片刻的解月兌,他寧願今生今世在這樣的眩惑中沉淪墮落。
自從那夜之後一直躲避著花問陶的柳凝真,處境也沒有比他更好。
那夜之後過了三個月,她發現自己竟然有了身孕。
這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
這是報應,她所犯下的罪孽所帶來的報應。
她深居花府,懷著身孕的事實遲早會讓眾人知道,屆時,她除了身敗名裂,更是死路一條。
一想到讓別人發現她有孕的丑事之後,所要面對的唾棄和責難,她就不禁打從心里恐懼。
萬一讓別人知道了,她就要名節掃地了……不!犯下這個錯誤的她,早就已沒有什麼廉恥可言了……
她是個不貞的女人,居然默許那樣的事情發生,讓自己面對這樣無法可解的困境。
太傻……她真是太愚蠢了。倒不如死了算了……
發現自己有孕之後,柳凝真一時真想以死來解月兌,但她一想到懷中的小孩和花問陶是同樣的血脈,又不忍心剝奪他無辜的生命。
她和花問陶注定今生無緣,但這個孩子……至少希望他能代替她這個懦弱的母親得到幸福,她怎能因為自己而奪走他生存的權利?
所有的錯,都是她所造成,罪過不應該由無辜的孩子來承擔,無論怎樣,她都必須活下去,不管活得多痛苦、多不堪……
但是,為了讓她懷中的孩子有存活的機會,她首先不能讓別人知道她有孕的事。
萬一讓別人發現這件事,不僅她死路一條,懷中的孩子也會受她連累。無論如何,她都得將這孩子生下來,不管屆時別人會如何看待她……
柳凝真拿白綾帶將自己日漸隆起的月復部緊緊扎住,希望能夠隱藏她懷有身孕的跡象,然而,她卻隱藏不住那隨著懷孕而來、日漸嚴重的不舒適感。
為了避免在他人面前露出征兆,她最近常常借口身子不舒服,終日躲在房里,不敢和眾人見面,特別是……一向疼寵她的老公公……
雖然她和花老公公稱不上是真正的夫妻,但她還是覺得沒有臉面對他。老公公一直以來都對她那麼好,而她,卻做出這種對不起他的事……她的罪過是多麼不可饒恕!
柳凝真懷抱著沉重的罪惡感,終日惶惶過日,只希望能將花問陶的孩子生下來,然而……
他卻不會知道。
花問陶一定想不到她已有了他的孩子。這樣也好,她不想讓他知道;更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是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