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老早就有些不舒服,只是怕掃了銀月的興,所以遲遲不敢開口明說罷了。
「我們出來很久了,倒也該回去了。」銀月點點頭。「不過現在人越來越多了,要走回去,恐怕還得費些勁兒,凝真,你撐著點兒。」
「我會的,月姐。」
「那咱們就往回走吧。」
她們開始改變方向往來時路走回去。
時間越晚,出門觀燈的人潮就越洶涌,她們在人群中費力的行進著。
突然,要走出小城門的時候,一陣人潮涌了進來,主僕四個,登時被沖散了。
柳凝真眼睜睜地看著銀月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自己縴小的身子卻被擠到城牆邊。
餅了一會兒,出城和入城的人群稍歇,柳凝真自己走出城門,料想銀月她們已經在外頭等候她了。
沒想到一出城外,外面空蕩蕩的,只有幾個陌生的影子,沒見到銀月她們。
她不禁愣了一下。
沒有,她們不在這兒,只剩下她一個人,這麼說……她失散了!?
她不懂得回花府的路,城里人山人海,她又不知要往哪里找她們,這……這該如何是好?
柳凝真怔怔地站在城門外,心中有些恐慌,卻又無計可施。
站在人來人往的城門口讓柳凝真更加不安,她看到僻靜處的一棵柳樹,便走過去站在樹下,希望能暫時躲避行人的視線。
沒想到她這一舉止,更是讓早已虎視眈眈的人們更加稱心如意。
罷才在城里酒樓上的惡少,見到柳凝真落了單,又站在僻靜的柳樹下,便走過去調戲她。
「我說這位小泵娘,你怎麼自己一個人站在這柳樹下呀?你的朋友同伴呢?」其中一個假意開口問道。
柳凝真看到突然出現這群人,覺得非常畏懼;但听他們開口這樣問她,還認做是好心人,所以就老實回答他們——
「我和她們走失了。」
「走失了?那真是可憐,你一定不知道回家的路,所以才一個人站在這里吧?」
柳凝真點點頭。
那群人相視一笑,自以為是上天也在幫忙他們。
「你是哪戶人家的婦人呀?說出來,咱們送你回去如何?」
「我是花府的人。不用你們送我,我要在這里等我的同伴,她們會來尋我的。」柳凝真拒絕了他們的好意。
這個城門是回花府必經的道路,等一下月姐她們一定會往這里來尋她,她只要在這柳樹下站定,一定可以和她們相會的。
柳凝真是這麼想的。
「花府?可是京畿花老太監家?」
「是的。」
听聞此言,那些惡少們不禁嘆息跌腳。
這麼一朵好花兒,沒想到竟然是那老太監的侍妾,真是糟蹋了、糟蹋了!
花老太監雖然在這城里名望甚大,成為貴官,手中又有財有勢,但他畢竟是個太監官兒,女子嫁給他做什麼?也不過裝門面、空頭門兒罷了。
他們這麼一想,便笑嘻嘻地對著柳凝真說道︰「小泵娘,你嫁給太監做什麼?倒不如跟著哥哥們一起,倒好耍子。」柳凝真見他們變了嘴臉,口中又說出這等下流話語,知道對方不安好心,不禁連退了幾步。
「請你們不要胡說,自己尊重些。」雖然心中惶恐,她還是正色說道。
「小泵娘,別這樣正經嘛,跟我們一起耍子,倒不比跟著那老內官好些?走,跟咱們走罷。」
那些惡少說著,便伸出手來抓她。
「不!你們放開我……」
柳凝真雖然極力閃避掙扎,奈何對方人多,她很快就被那群惡少逮住了。
「安靜點,小泵娘,哥哥們帶你到一個好地方。」對方說著,一大群人便將柳凝真拖著走。
危急之際,一條修長挺拔的身影驀然由城牆上落到他們面前。
「放開她。」對方口氣不善地說道。
對方自城牆翩然躍下的矯健身手,令那群惡少心里有些畏懼。但快要到手的肥羊他們又不願就此放手,因此他們還是裝腔作勢地喝道︰
「你說放開就放開嗎?你算什麼東西!版訴你,識相的,就別管大爺們的好事,不然的話,要你吃不完兜著走!」
「是嗎?」那人動作優雅的合上手中扇葉,朝他們走近。「何不試試?」
他靠近一步,身上不同凡響的氣勢逼得他們連退數步。
惡少們心中驚恐不定,但為了面子,還是決定跟對方杠上。
他們先把柳凝真置于牆角下,互相交換一個神色,突然一涌而上,想要以多取勝,打倒對方。
不想才一轉瞬的工夫,那些不學無術,只好虛張聲勢的惡少,便被對方打得落荒而逃。
那人見那群惡少已經逃得無影無蹤,便走近柳凝真身側。
「六娘,你還好嗎?」他輕聲問道。
柳凝真一直沒有出聲回答,花問陶見狀,蹲到她面前查看,這才發現她已經昏過去了。
花問陶遲疑了一下,將紙扇放入懷中,抱起柳凝真。
她昏迷不醒,如果他就這樣將她抱回花府,一定會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現在城里眾目睽睽,又不能先將她抱到酒樓歇息,花問陶只得往不遠處的林子走去。
夜里的林間閑寂無人,花問陶在一棵樹下坐著,將昏厥的柳凝真擁在懷中。
只能在這里等她醒來,再悄悄地護送她回府了……
花問陶低頭看著柳凝真熟睡了一般的祥和容顏,摟緊了她,心中仍然覺得一陣驚悸。
如果不是他剛好在大街上看到了她,一路上跟了過來,恐怕她現在已經……
他實在不願意再想下去。
罷才花問陶在街上看到柳凝真之後,下意識的就一直悄悄跟在她身後。走到城門外看著她嬌小的身影不知被人潮沖散到何方的時候,他的心髒幾乎停掉了。在城門里細尋了一遍,找不到她,他猜想她大概先走出城門了,便翻身躍上城牆觀看,恰巧看到她被一群惡少糾纏,才能出手解救她。
花問陶搖搖頭,不去回想方才柳凝真陷入危險的那一幕。
他緊緊的抱著她,柳凝真身上一陣淡雅的香氣不時幽幽地散發著。
多久了,他有多少年不曾像這樣靠近她。回想從前朝夕廝磨的景象,一切都像夢一樣。
從前兩個人毫無隔閡地玩在一起的時候,雙方都還是小孩子,如今,他們已經是成年人了。
對他而言,那六年不見的歲月,並沒有改變什麼,只有加深了對她的想念;但對她而言呢?那不得相見的六年光陰,是不是意味著他們之間的結束?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曾經跟他那麼親昵的柳凝真,如今堅決地要疏離他?他不是不明白她的顧忌,難道她就不能稍微顧念當年的情分嗎?
雖然義父不允許他們再在一塊,雖然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再對柳凝真有所糾纏,但,他無論如何都不甘心就這樣和柳凝真斷了一切。
她是他青梅竹馬的童年玩伴,更是他……從小就深深喜歡的戀人……
要他忘記她、放開她,他做不到;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在他們銀杏樹下第一次見面的那一天起,就注定再也放不開彼此了。
花問陶定定地望著柳凝真嬌美如昔的容顏,忘卻了時間的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柳凝真幽幽醒轉。
她一張開眼眸,對上一雙暗如子夜的星眸,不由得怔住了。
這對眼楮,如此陌生卻又熟悉,仿佛在許多更深人靜的夜里,曾多次出現在她遙遠的夢中……
問陶!?
她很快的認出這雙眼眸的主人,連忙定楮一看,果然,在她面前的人正是花問陶。
「為什麼……你會在這里?」
花問陶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望著她有些茫然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