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晴風難以置信地望著她半晌,不能明白為什麼她要做這些事。
片刻之後,他伸手取回自己的公事包,往二樓的房間走去。
「其實妳根本不用做這些事。」
「那我應該做什麼?」虞小琬單純地問,以為自己還有更應該做的工作。
「妳什麼都不用做。」
「真的嗎?但我是你的妻子……」
「妻子?」顧晴風愣了一下,停下腳步。「其實……妳可以不用這樣想。」
當初會娶她,根本不是他的意思;會和她公證結婚,也不過是履行當初的承諾罷了。
對他而言,虞小琬是故人之子,照顧她是他免除不了的責任和義務,至于妻子……他從來沒有想過。
說完之後,顧晴風徑自離開。
虞小琬怔怔的听著,有一瞬間不能明白自己听到了什麼。等到她終于听清楚了後,突然一陣茫然。
彼大哥說她可以不用這樣想,那麼她應該怎樣想呢?她不是顧大哥的妻子嗎?
「如果我就是這樣想呢?」不知怎的,她突然回頭這樣問。
已經走到二樓的顧晴風看了她一眼,片刻後,不置可否的回了一句——
「隨妳。」
彼晴風無心的一句話,卻讓虞小琬誤以為,她的人生已經找到了正確的目標和方向。
「謝謝……」她抬起頭想向顧晴風道謝,但樓梯上那抹俊逸瀟灑的頎長身子,卻早已消失了蹤影。
***
深夜,顧晴風一如往常在書房里工作。虞小琬依然替他端來一杯香濃的咖啡之後,就靜靜的坐在他身旁。
時間在沉靜中以緩慢的速度流逝,時間彷佛已過了很久,兩個人像很有默契似的保持著不易打破的寧靜。
彼晴風偶然以眼角余光瞥了一下她,看見她懷里抱著一只毛茸茸的大布偶,抱膝蜷曲在椅子上。嬌柔可愛的小臉充滿倦意地靠著膝蓋,眼瞼屢屢沉重的闔上又張開。
他知道她倦了。
已是半夜一點鐘,一個小女孩哪撐得到這麼晚?何況她又沒什麼事情做。
餅了半個鐘頭後,他終于忍不住叫醒瞌睡頻頻的虞小琬——
「妳想睡的話,就回房去吧。」
他低沉而充滿魅惑的嗓音讓虞小琬努力撐開惺忪的眼眸。她望了顧晴風一下,搖搖頭。
「妳一個人會怕嗎?我可以先帶妳回妳的房間。」也許她是怕黑暗,不敢一個人先回房。
虞小琬還是搖搖頭,一張靠著膝蓋的小臉卻倦意深沉。
「妳覺得在這里睡覺會比較舒服?」顧晴風不以為然地說。「如果會累就先回去睡。」
自從將她帶回家之俊,他每天幾點睡,她就跟著幾點睡。他不是嫌她在一旁礙事什麼的,只是覺得她實在沒必要這樣硬撐。
這樣會讓他隱隱有一種後悔的感覺——不該命令她將狗趕出去。
「你也還沒睡。」她輕聲的說,嬌柔的嗓音藏不住濃濃困意。
「我還有事做,妳沒必要等我。」
虞小琬垂頭不語。
「房間就在附近而已,妳不必怕。如果有事就出聲叫我,我听得到的。」他又繼續說,心里越來越覺得自己可笑。
他在做什麼?哄小孩嗎?真不像他會做的事。
真不明白她到底在怕些什麼,不過就是先自己一個人睡,真的有那麼難嗎?
「我沒有怕什麼……」不知過了多久,在顧晴風以為她又要再度睡去之時,虞小琬緩緩的開口。
「那妳現在在做什麼?」
「等你啊……」
「我知道妳在等我。但如果不是妳不敢一個人先去睡,妳為什麼要等我?」是不是太累了?他突然覺得和她有點難溝通。
虞小琬搖搖頭。
「你工作到這麼晚,我一個人先去睡,不太好意思……」
其實來這里生活了這麼久,她早就不怕自己一個人睡了,因為她知道顧晴風就在她附近。
她只是習慣了……夜夜等他一起入眠,雖然他們根本不同房。
這是一種習慣,也可以說,是一種眷戀。
但顧晴風卻不了解,他只是以不能置信的眼光看著她。
「妳覺得有這個必要嗎?我工作到幾點,那是我的事。」
「我知道,但是我……」虞小琬囁嚅著不說。
待在他身邊,感覺他的一舉一動,對她而言,是一種再熟悉不過的習慣,而她也喜歡這樣的習慣。
彼晴風見她似乎沒有將話說明白的意圖,徑自將注意力又放回電腦上。
「隨妳!但要是真的撐不住,就去睡吧。」丟下這樣的話後,顧晴風結束和她之間短暫的談話。
一切又歸于寧靜。
虞小琬調整了一下坐姿,抱緊懷中的史努比玩偶,再度安心的沉沉入睡。
第三章
午後,庭院里的風徐徐吹入屋里,帶來一室淡淡的花香氣息。
虞小琬在顧晴風的書房,替他整理一些散落在書桌上的書籍,以及月兌離了資料夾的卷宗文件。
偶爾一陣清風襲來,輕輕撩動她純白的薄紗秋裝。
她抬起頭來望向窗外,不經意灑落的午後陽光在她柔細飄逸的長發上,染上一層橘黃絢麗的色澤。
略嫌蒼白的小臉此時有著一抹醉了般的光彩,和顯得年輕而充滿美麗的氣息。
看著窗外沐浴在溫暖陽光下的花花草草,虞小琬不禁開心地笑了。
她細心地整理好書房里的一切,輕輕帶上門,召喚她的狗往庭院中走去。
窗外的陽光遠比想象中和暖許多,或許是天氣有些陰涼吧,太陽雖大,卻不燥熱。
彼晴風的房子屬于別墅型洋房,主屋四周有著相當大的庭院,雖然沒有很刻意地去規畫造景,卻也種了不少珍異的園藝植物。
虜小琬悠閑地在清風及花香中散步,她的狗靜靜的跟著她。
不知有多久沒有這樣自在的感覺了?
從小她就很少和她的父親親近,所以當她知道父親遭遇到不幸的時候,保母哭得很傷心,而她卻不懂得如何難過。
但父親死了之後,她哭了很久。或許心里的悲愴並不是那麼深,但她真的覺得很哀傷。
她母親過世得早,父親是她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雖然彼此並不親昵,但父親一走,她就更孤單了。
那時,她哭得淚眼蒙蒙,睜大了雙眼,卻彷佛什麼也看不見;至少……看不見自己的未來。
斑中畢業了,她沒有絲毫感觸;保母哭著說不能再照顧她了,她也不覺得哀傷。生命的意義彷佛隨著父親的離去而消失,一切對她而言都無所謂了。
小黑是她最好的朋友,但牠畢竟僅是一條狗,無法幫助她支撐起生命的無奈。
直到顧晴風將她接過來之後,她才重新找到自己的生活。
她真的很感謝顧晴風的庇護,雖然知道他是受她父親所托,但他肯這樣照顧她,她心里著實感激。
她常常問自己,她能為顧大哥做些什麼?雖然一直沒有答案,但她相信終有一天她會想到。而如今這樣平淡而寧靜的生活,她衷心喜歡,也很習慣。
已經遠離了當初失去父親的哀傷,她安于目前的生活。
「小黑,你也喜歡這樣的生活吧,對不對?」她模模小黑的頭,愉悅的問道。
像回應她的詢問,小黑吐舌連連,彷佛在點頭似的。
虞小琬在庭院里找到了一叢白玫瑰花,她高興地摘了幾朵,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客廳,專心等待顧晴風回來。
最近她整天除了做一些家務事之外,大部分的時間都耗在等待顧晴風上。
晚上是,白天也是。
她不知道顧晴風幾點會回來,事務繁忙的他回家時間很難預測,也許黃昏,也許深夜。但她總習慣在太陽下山之前就開始等待。
這樣有什麼意義嗎?她也不知道。